演唱會開始在前半夜,結束在後半夜,不過黎铮很清醒,腦子裡總想着溫家和紀家的那些糟爛往事,擔憂着溫逐要怎麼收“注定會輸的比賽”的場,晃晃悠悠地被溫逐拉去看演唱會。
場地設置在臨水市體育中心,距離溫逐的别墅有幾個小時車程,他們去得不算早,人已經圍聚了不少,黎铮看着溫逐熟練地停車,感覺自己是發自内心地在依賴溫逐——這個大概沒法責怪他不懂得獨立,溫逐總是面面俱到,體貼入微。
黎铮不止一次想,就算溫逐現在把自己拉到什麼地方賣了,他都隻會替溫逐數錢,甚至擔心溫逐賣他不賺錢還吃虧。
跑車停下,立刻就有人從外面拉開了車門,黎铮看見了一對熟悉的雙眼:“蘇毅?你怎麼在這裡?”
“不然你覺得演唱會的門票是誰弄的?”蘇毅眨眨眼:“大少爺可從來不關注這些事,既然他一聲令下,我就隻有遵從的份咯。”
黎铮下車,看見蘇毅是“拖家帶口”來的,跟着他的還有兩個漂亮的少年,黎铮眼睛都瞪圓了,下巴也要掉下來了,小聲問蘇毅:“……你是正經來看演唱會的嗎?”
“不是。”蘇毅笑得很暧昧:“不過,今晚不是我的主場。放心,我不會打擾你和大少爺的好事。”
黎铮愣了一下:“我……們還沒……”
“那是你們的事。”蘇毅拍拍黎铮的肩膀:“今晚我定的可是VIP座位,你們好好玩。”
“你不跟我們一起嗎?”黎铮看蘇毅過來打個招呼就準備離開,疑惑地問。
“大少爺會不高興的。”蘇毅笑了,和溫逐彼此點頭緻意:“走了。祝你們有個愉快的夜晚!”
看着蘇毅摟着兩個少年離開的背影,再看看身邊這個不苟言笑的男人,黎铮發自肺腑地感歎:人和人之間的差距可真大啊。
“走吧。”溫逐伸出手。
“這麼有儀式感?”黎铮不禁緊張起來,把手放在溫逐的手裡,然後他驚訝得發現溫逐的手不像平時那麼幹燥,稍微有點浸潤的涼意:“……”
溫逐的側臉還是和往常一樣平靜。
“你還好嗎?”黎铮猜測他大概是因為反應遲鈍,所以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究竟答應了紀澤什麼。
一場必輸的比賽和一個必定的羞辱。
溫逐搖搖頭。
身邊不時地走過三五成群打扮奇怪的歌迷,他們臉上全都帶着稍顯恐怖的面具,黎铮低頭看自己和溫逐身上過于正式的西裝,由于心裡有事,他對演唱會已經沒有那麼期待了,也就無所謂格格不入的問題了。
他看溫逐也是,怎麼看怎麼都不像期待的樣子,但他相信溫逐并不是和他一樣在擔心和紀澤的比賽。
溫逐自從下車以後就更加沉默了,一直帶黎铮往會場的最裡面走,直到舞台的最前沿落座。
黎铮看着眼前近在咫尺、伸手就可以觸摸到的舞台,和面前不停穿梭、正在緊急做開場最後一次調試設備的音響師們,再次感歎金錢的魅力。
内場前排,對歌迷來說肯定是比VIP包廂更好。
他們坐下沒多久,燈光就暗了下來,人群也都陸陸續續地坐好,樂隊主唱們已經依次從後台走上舞台,通過麥克風和所有人打招呼預熱,場内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黎铮也跟着一起鼓掌。
接下來的整場舞台可以說是炸裂的存在,雖然因為靠得太近,又因為活結本身是重金屬樂隊,黎铮的耳朵都快要炸了,可是那種震撼實在不能用語言來形容。
如果不是身邊坐着一個穩如泰山的家夥,他真想開一瓶香槟,在泡沫和酒氣裡狂歡亂舞。
這一切都要得益于那兩張門票。黎铮一邊搖擺着身體,一邊轉頭想向溫逐道一聲謝,這腦袋是不轉不要緊,一轉吓一跳,他發現溫逐竟然在看着自己,他們幾乎是一瞬間就對視上了。
“噔——”黎铮感覺心髒停跳,渾身一震,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冷顫。他不知道溫逐是從什麼時候起就在看他了,但是那個眼神仿佛已經告訴了他,在他全神貫注地看着舞台、聽着音樂的時候,有一雙淡漠的眼睛靜靜地注視着他,很久。
下一秒,黎铮的臉“刷”一下就紅了。那種不知道被人注視了多久的窘迫襲上心頭,而且對方還是……
黑暗裡那雙淡然的眼睛被燈光照得炯炯有神,似乎那不是溫逐的眼睛,黎铮不自覺地摸摸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溫逐機械性地轉過頭,然後輕輕搖了搖頭,他們身邊太黑了,黎铮不确定,他似乎看到溫逐臉上一閃而過的是一絲……慌亂?
他揉揉眼,确定是自己看錯了。
那可是溫逐。不是别的什麼人。黎铮覺得自己肯定瘋了。溫逐怎麼會慌亂?
直到演唱會進入中場休息環節,黎铮也沒能再捕捉到溫逐看自己的動作,盡管他已經很留意了:“其實,你不喜歡重金屬音樂吧?”
溫逐遲疑了一下:“……有點吵。”
黎铮笑出聲,心說自己果然沒有看錯,溫逐一下車就對這種代表着“劇烈”的地方不适應,他覺得心裡很感動。
“很好聽。”溫逐又說:“隻是不适合我。”
黎铮點點頭:“也不适合我。”
溫逐的眼神裡透着疑惑。
“我是很喜歡他們的歌,但那隻是喜歡自己一個人聽,或者和喜歡的……朋友一起聽。”黎铮解釋:“我不太喜歡和這麼多陌生人分享自己喜歡的事物。”
溫逐低頭笑了一下,黎铮的心裡就像掠過一隻極美的飛鳥,不由自主地說:“其實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
當他發覺自己究竟說了什麼的時候,立刻就在溫逐的錯愕還來不及展開前,趕緊補充:“我是說,你以前的樣子也很好看,但總體還是笑起來會更好看,嗯……客觀評價。大部分人應該都這樣吧?笑比哭難看的例子還是少數。”
溫逐沒有說話:“……”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試試多笑一笑。”黎铮摸摸鼻子。
溫逐還是沒有說什麼,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黎铮卻坐立難安,生怕剛才的話讓溫逐反感,然而他的大腦已經一片空白,說不出來其他話來填補剛才的錯誤了。
誰都沒有再說話,好在這場酷刑很快就結束了,老闆的電話響了,黎铮趁着溫逐接電話的空擋松了口氣。
溫逐聽了一會兒,淡淡地說:“知道了。”
黎铮等他挂掉電話:“是急事嗎?”
溫逐頓了頓:“你有讀心術?”
黎铮搖頭:“你沒發現嗎?你對待工作的時候,總是會用這種口吻說話——‘知道了’。我見過很多次。”
溫逐看着手機皺起眉頭:“公司裡的事,父親的電話。”
“那不然,回去?”黎铮看看表:“大半夜的……”
“我不想。”溫逐打斷道。
“……”黎铮驚訝地擡起頭:“可是你爸爸叫你回去。”
溫逐點頭:“我想有自己的生活。”
黎铮知道勸不動,溫逐如果已經拿好主意了,那就是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可是前腳有紀澤那個麻煩沒有處理,後腳又是父子關系緊張,黎铮的頭都要大了。
“明天一早,隻要我按時出現在股東大會上,他就不會說什麼。”溫逐的語氣很平淡。
“你經常這樣嗎?”黎铮問。他印象裡一開始接觸的溫逐還是很忙的,最近好像清閑了很多。
“……”溫逐深深地看過來一眼:“以前是。”
黎铮心裡一動:“我們還是回去吧。”
溫逐挑挑眉:“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