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铮回到酒店,直接把自己甩進床上,用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希望驅趕走所有不好的回憶。
怎麼會有他這麼可悲的人?親生父親抛棄了他,隻留給他幽閉恐懼症;淩逢欺騙他的感情,把他從Beta變成了Omega;高中同學對他使用下作的手段,加劇了他的創傷應激……這些人無一例外都是Alpha,他們出現在他的生命裡,難道就隻是為了帶給他傷害?
意義在哪裡?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快感,就那麼難以拒絕?
黎铮很想忘掉過去發生過的所有不美好的事,但是無能為力,而且最可笑的是,現在他竟然又喜歡上一個Alpha!即使溫逐從來都沒有傷害過他,還反過來一直都在保護他,可是那又怎樣?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對Alpha的畏懼和厭惡。
回憶裡才有那些爛人爛事,遇見溫逐以後的每一件事都稱得上是美好的,錯的不是Alpha,是那些爛人。黎铮催眠一樣地對自己說。
不要讨厭溫逐,不能責怪溫逐,不想離開溫逐。
黎铮捂着臉失聲痛哭,為過去的種種,更為每次溫逐需要他相信的時候,他都隻有嘴上說得漂亮,哪次不是沒用地逃避。
逃避。
“……”哭聲戛然而止,黎铮突然從被子裡鑽出來,擦幹眼淚,整理情緒,毅然決然地出門,敲響隔壁的房門——高銀博在隔壁開了一間房間。
門立刻就被打開了,幾乎就在他敲門的一瞬間,但是開門的人不是高銀博,也不見溫羽焱。
溫逐打開門,似乎并不意外他的到來,沉默地讓開位置,讓他進來,在他走進房間的時候還小心翼翼地後退,以保持出兩人之間的微妙距離。
黎铮感覺到了,尴尬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他不說話,溫逐大概能沉默到地老天荒,于是他醞釀了半天,卻和溫逐同時開口。
“你哭了?”
“老高呢?”
一對視,雙方又異口同聲:“你先說。”
黎铮低下頭不回答,溫逐等了一會兒:“老高帶小羽去吃飯。”
沉默。黎铮沖動之下的勇氣已經化作了泡影,還被看出來哭過,實在有點丢臉,緊張得站起來:“我先回去了。”
“黎铮。”溫逐立刻叫住他:“能不能……陪我待一會兒?”
黎铮默默地坐回沙發上,許久,他才重新鼓起勇氣:“我想知道,小輝是怎麼和你說關于我在學校裡的那些事的……”
溫逐言簡意赅:“他沒說細節。”
“那……你想聽嗎?”黎铮問:“還是,你做過背景調查,已經知道了?”
溫逐搖頭:“我可以聽你說。”
……黎铮的家境不太好,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他很小的時候就長在單親家庭裡,爸爸和媽媽都是學藝術的,一個玩音樂,一個學繪畫。
黎琳華年輕的時候很美,所以那個男人因為外貌而追求了她,并和年輕又不會識人的她成功結了婚,卻在婚後她生下黎铮又開始嫌棄她身材走樣、青春不再。
很多男人都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在外面保持貞潔,最好像修女一樣虔誠禁欲,要對丈夫保持精神和□□上的絕對忠誠,但是回到家裡對着丈夫,就最好像蕩|婦一樣風騷而富有情趣,最關鍵的是永遠少女這四個字。
否則,不論女人是足夠純潔,還是風情萬種,都會被男人诟病。
那個男人就是這麼要求黎琳華的,當然也不忘記抱怨她的繪畫作品和設計稿不賺錢,更是帶給了她喪偶式的育兒經曆。
讓那個男人看着兒子,他就隻會嫌兒子哭泣吵鬧,把幾歲小的孩子鎖在衣櫃裡不管不顧。
黎铮五歲的時候,黎琳華一咬牙從家裡搬了出來,并向法院提請了離婚訴求,直到兩年後才成功徹底地擺脫那個男人,在這個社會就連法律都是偏幫“強者”的。
從那以後,她就暫時放下了自己心裡的夢想,開始獨自撫養兒子,她對黎铮來說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媽媽、最優秀的女人,所以黎铮從來都不覺得“窮、沒有錢”是多麼要緊的事。
媽媽一直都在努力地給他這個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他也有好好地長大,不比别人缺少什麼。
直到小升初考進市重點的臨水一中以後,黎铮才發現,原來這個世界和自己認知的一切,天差地别。
他從來都不為沒有“金錢、權利和地位”這些東西而感到自卑,但是并不妨礙身邊的同學因為他沒有這些東西而單方面地看不起他,那種鄙夷甚至并非是明面上的嗤之以鼻。
他的同學不僅成績不俗,大多數還都出身非富即貴,自然不會學得像市井小民那樣表面勢利,就連從骨子裡的鄙視他人,都要分方法,以免落于俗套和刻薄。
于是,這一點就大大地迷惑了黎铮,一開始,他希望能和所有的同學都交朋友,所以笑臉迎人,對每個人都是真誠相待、抱有善意。
直到學校裡的一次文藝彙演,好心的語文老師選中了外貌條件不錯、口才能力上佳的黎铮作為報幕的主持人。
黎铮興高采烈,決心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努力完成自己的任務,不辜負老師的期望和信任,所以每天都會努力地練習和排練,然後風言風語就逐漸傳進了他的耳朵,他雖然心裡焦慮,但畢竟隻是聽來的,一開始也沒太當真。
一天傍晚,黎铮提前來到學校,準備在李照輝的幫助下彩排一遍彙演的主持流程,卻在推門進班級的時候,偶然聽到班裡學習成績排名在前十的男生和另一個女生說:“你猜猜這次文藝彙演的主持人,語文老師選了誰?”
女生顯然是不關心這種事的:“還不就是ABCDE那幾個人,你不是也做過幾次主持人?”
ABCDE,分别對應了班級裡成績排名在前五的同學。
男生冷笑一聲:“是黎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