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公園回到酒店,已經是傍晚了,一進門大門,大堂經理就迎了上來:“溫先生,您終于回來了。”
溫逐停下。
“這是住在您隔壁的井先生留給您的東西。”經理把一個包裝精美的扁長禮盒遞給溫逐:“他說工作上臨時有事,要提前回去了,來不及和您當面道别,要我把這個東西親手交給您。”
那是一個包裝精美、甚至黎铮覺得是過度包裝了的禮盒。溫逐接過禮盒,兩人回到房間打開,裡面是一件一看質地就價格不菲的黑色襯衣。
送衣服?黎铮的臉色頓時不太好看。
溫逐把衣服拿出來看了看,又放回盒子裡,轉手遞給了黎铮。
黎铮滿腦子都是問号:“幹嘛?”
“送你。”溫逐語氣随意。
“……不用。”黎铮渾身上下都寫滿了拒絕:“再說這是井承送給你的,你給我,不好吧?”
溫逐搖頭:“他不會介意。”
“……”黎铮更生氣了,但是他選擇憋着:“那不是更不好了?人家是一番心意!他還知道你穿什麼尺碼!”
大概也就隻有溫逐聽不出來他咬牙切齒的語氣有多不好了:“适合你。”
“……說了不要就不要!”黎铮走得遠遠的,以行動來表達抗拒。
溫逐不解:“黎铮?”
這樣的态度讓黎铮有火都沒處發:“穿你的衣服吧,我不打擾了。”
眼不見為淨,他要走,溫逐就上前擋在他:“?”
“我……我有點悶,出去走走。”黎铮從溫逐身邊走過,覺得自己要是再待下去,語氣和态度都會變得更差,他有點失控。
溫逐卻拉住他的胳膊:“我陪你。”
“不用。”黎铮立刻掙脫開:“我想一個人待着。”
溫逐比他要倔得多,雖然沒有說什麼,但看樣子是想跟在身後,黎铮轉過頭,有些控制不住地喊:“能不能别把我當你的媽媽!我又不是在養兒子!我們的信息素是很像,可我不是她!”
“……”溫逐愣在原地。
“……”黎铮也感到錯愕,沒想到自己内心的怨念居然這麼大,大到控制不住的程度,趁着溫逐明顯愣住了,他匆匆地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然後奪門而出。
這次,溫逐沒再跟着了。
一路跑到酒店對面的梧桐樹蔭下,黎铮才停下來喘口氣,開始反思自己為什麼這麼……生氣?
不止是因為井承和溫逐之間的親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溫逐那樣性格的人可以把井承的衣服随便送給他人,恰恰說明了他和井承的關系很好,他說井承“不會介意”的時候,就像了解自己的家人那樣從容自信,更何況他們本來就認識很多年了——當然,當然不止這些。
黎铮覺得,比起井承,溫逐對自己更像是某種虧欠的感情,給他一種在補償着什麼的錯覺,而信息素的問題,才是他一直以來最在意的事。
從一開始,溫逐就是因為他的信息素的味道像自己的媽媽,才會三番五次地出手幫他,那後來的一切也就都能解釋得通了。
可是,黎铮就是黎铮,不是任何人的替代。他讨厭被看做替代,還是無法去比更根本就比不過的替代,更讨厭被溫逐看做是誰的替代。
再說了,别人的替身文學好歹也是同一個領域裡的,他呢?原來溫逐是想做他的兒子?!真是夠了!!
黎铮回頭看了一眼酒店的方向。他其實很後悔對溫逐那樣說話,再怎麼不高興都是自己的事,溫逐沒有做錯什麼,甚至,都沒有做什麼……隻是他當時脫口而出,完全控制不住自己。
是已經積壓在心裡太久了,隻是一直都不敢面對而已。
又搞砸了。黎铮感到頹然。如果溫逐不那麼好,或者對他不那麼好,他反而不會覺得苦惱。
黎铮忽然想起一句話“不分好歹的善,不是善,是惡的幫兇。”溫逐有時候就給他這種感覺,但不是善惡的問題。
他甩甩頭,想把發散的思維給拽回來,實在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了。
半個小時後,黎铮出現在附近的一家酒吧裡。酒吧,很可笑,他煩躁到想灌醉自己,可是第一次遇見溫逐的時候,偏偏也是在酒吧。
黎铮苦笑一聲,走到吧台點了幾杯烈性的酒。酒保一邊為他準備酒,一邊上下打量他:“先生,天色很晚了,獨自買醉的話,您想好怎麼回家了嗎?”
黎铮感到更加煩躁:“謝謝你的好意,不用管我。”
酒保也就不再說什麼了。當酒被推給黎铮想以後,黎铮舉起酒杯一連就喝了三杯,嘴裡頓時火辣辣的,像着了火一樣,倒是麻痹了口腔和大腦,讓那張淡漠的臉逐漸退出自己的大腦。
他在吧台上低頭坐着,一杯接着一杯地喝,腦子逐漸開始感到混沌,對時間的概念也就混淆了不少,渾渾噩噩,直到一隻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别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