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陸英的母親秋冉女士自小對他采取放養模式,最常說的話便是“人生不過短短幾十載,活着就要及時享樂”。
母親用實際行動踐行這條準則,經常忘記接送他上下學,最可惡的一次竟然為了圖省事将他送進全托班,十三歲的秦陸英坐在滿是幼稚園小孩的教室裡抽搐嘴角,氣得他當即決定逃課回家。
秦陸英過完暑假就要上初二,他學習成績中等偏下,調皮搗蛋經常叫家長,是名副其實的問題小孩。
他和其他小孩唯一的區别就是他長了張讓人發不出脾氣的英俊臉蛋,身材也更健壯,小小年紀就能幫母親搬運大好幾倍的箱子。
秦陸英叼着冰棍打開電視機,打算随便找個動漫打發時間,可能是運氣不好,他那天怎麼翻也沒找到一個合心意的動畫片,隻好随意撥到電影頻道。
他惬意地靠在沙發上吹空調,在心裡感歎暑假果然還是得這樣過,鬼才要和一堆小屁孩上課!
電影頻道的節目來來回回都是那幾個,秦陸英早就看膩,他百無聊賴地思索等下會放什麼電影,是老片還是電影院最新出的片子呢?
主持人用字正腔圓的聲音念台本:“接下來請大家欣賞電影《春蟬》,本片主演柯钰于前不久榮獲金玉蘭獎……”
這是什麼東西?
秦陸英不愛看電影的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電影名字總是取得太深奧,像他這種沒文化的初中生根本不明白是什麼意思。
……春天也會有蟬嗎,春天的蟬長什麼樣呢?
滿肚子好奇心的秦陸英坐直身體,邊嗦棒棒冰邊盯着電視機。
電視屏幕暗了一瞬又很快亮起來,攝像機掃過頗有年代感的校園,最終定格在一張完全超出初中生秦陸英的想象,漂亮得帶沖擊力的臉。
他瞪大眼睛,嘴裡的冰棒啪嗒掉到地上,融化為一灘糖水。
剛滿十八歲的omega纖細挺拔,骨肉勻稱,渾身上下散發着名為生命力的朝氣,光是站在那就讓人心曠神怡。
他在那晚夢到了連綿不絕的蟬鳴,omega少年瓷白臉頰上的細汗,貼在額前的柔順黑發,以及被校服包裹着柔韌單薄的腰肢。
他們肩并肩坐在天台邊緣,雙腳懸在半空,好像伸手就能觸碰到雲彩,烈日灼目,柯钰如同電影裡那般對他淺笑,随後,撐着胳膊緩緩向他靠近。
霎那間眼前一片空白,他于夢境中蘇醒,發現自己仍舊躺在沙發上,身上不知何時多出一張薄毯。
記憶中永遠愛說愛笑,從來不會變老的母親終于彎下腰,眼底帶着濕潤的淚光。
落日餘晖灑進狹窄擁擠的客廳,窗外的蟬鳴聲不休,夢境和現實中的風聲、呼喚聲逐漸融合,他猛然發覺這個暑假即将過去,他終日玩樂、無憂無慮的人生也即将結束。
他再也不是懵懂幼稚的小孩了。
至此,柯钰開啟他對美的啟蒙,成為了他的理想,他的精神支柱,在無數次夜深人靜自我懷疑的時候,是柯钰的電影救了他,他也因此燃起對電影的熱愛,步入母親的後塵,毅然決然考入導演系,成為影視界芸芸衆生中的一員。
年少時的驚鴻一瞥最終變成長達七年的執念,秦陸英二十年的短暫人生中經曆了無數次重大抉擇,他從不對自己的選擇後悔。
*
“小钰,來碰一杯。”
陳導親手為柯钰斟了杯白酒,玻璃酒瓶造型精緻,度數自然也不低,如果是酒量不好的人恐怕光聞一下就會醉倒。
柯钰屈起手指避開這次碰杯:“我不能再喝了。”
“啧。”
陳導臉頰帶着醉酒後的紅暈,佯裝愠怒:“是不是不給面子,喝一杯又沒關系。”
陳樹帆大導演除了工作外其他時候就是個普通的小老頭,欺軟怕硬,尤其愛欺負秦陸英為首的年輕小夥子,估計隻有喝醉時才敢跟柯钰這樣講話。
柯钰不和醉鬼講道理,無奈道:“我是真的不能喝了,您忘了我才剛出院。”
陳導用他那渾濁的腦袋想了想:“哎,是我忘了這一茬,我自罰一杯。”
小包間裡酒氣彌天,蘇白薇指尖夾着根香煙,半側着身子和編劇聊投資,陳導則漲紅臉不停灌酒,頗有股借酒消愁的意味。
柯钰撐着腦袋,漫不經心地搖晃酒杯,心想自己真是腦袋進水才會答應蘇白薇“小酌”,這幫酒鬼為了找機會喝酒簡直鬼話連篇。
心裡正想找借口離開,陳導卻突然拉着他的手不放,眯眯眼裡閃着水光:“小钰,謝謝你還願意演我的戲……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謝謝你啊。”
陳樹帆近幾年混得不行,曾經的文藝片大佬如今為了生計不得不下海拍商業片,光是第一步拉投資就摔了個大跟頭,好在他年輕時人緣不錯,又樂得提攜後輩,有幾個演員願意自降片酬參演,柯钰更是帶着工作室的投資甘願做配,這才勉強湊夠了班底。
以柯钰的身價完全可以要求做男一号,或者改劇本加戲,可他什麼都沒做,從進組到現在從未對拍戲事項提過任何異議,隻憑年輕時的提攜之恩就能做到這份上,陳樹帆心裡怎麼能不感激。
柯钰怔了怔,一時沒掙脫開陳導的手,他低聲說:“我還要謝謝您當初帶我進圈,如果沒有您也沒有現在的我。”
七年前《春蟬》剛拍攝的時候也是沒人看好,一個懷舊派導演,再加上一個從未有過演戲經驗的新人主演,這部戲怎麼可能拍好?
可偏偏陳導就是不信邪,堅持要用柯钰當主演,否則就罷拍。
事實證明他的眼光果然沒錯,這部成本極低的文藝片硬生生拿下了九億票房,成為當時名副其實的票房冠軍,柯钰更是憑借這部戲從新人一躍成為當時最年輕的影帝。
陳樹帆笑道:“那時候我滿大街溜達,就為了找個合适的主演……你光站在那什麼都不說,我就知道小蟬隻能是你,你就是小蟬。”
柯钰彎唇:“所以您就追了我兩條街,非要我拍戲。”
害得柯家的保镖以為有人販子,差點把陳樹帆抓起來打一頓,後來還是陳樹帆找了點人脈自證清白,這才免了頓毒打。
陳樹帆想起當年柯钰身邊的架勢就忍不住乍舌:“我到現在都沒見過誰家的omega出門要帶那麼多保镖,一溜煙黑色西裝,我還以為惹上了□□。”
他看着柯钰白皙俊秀的側臉,終于忍不住擡手,欣慰道:“都長這麼大了……”
“這麼漂亮的小omega确實得被妥帖保護好,不能被臭alpha占便宜……小钰,你也該找個人陪着你了,總是一個人單着,心裡會寂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