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聽寒愣了愣，舔了下幹燥起皮的嘴唇，喉嚨幹澀道：“這段時間東躲西藏，我才意識到原來我除了被老天眷顧之外什麼都不是，我被陸家放棄也是應該的……”

“如今我不敢奢求你原諒，隻想問你一句，你還願不願意……”

“算了。”

柯南星靜靜搖頭，臉上閃過一抹極淡的釋然，對秦陸英說道：“我們走吧。”

陸聽寒的最後期望被湮沒在喉嚨裡，怅然若失地望着柯南星離去的身影，不知怎的他心中總有一種揮之不去的哭意，連帶着坐上回程的飛機也提不起來精神，安靜地蜷縮在角落發呆。

機艙另一邊叽叽喳喳，人高馬大的保镖們蹲在柯南星周圍噓寒問暖，柯南星雖面色蒼白，依舊和聲細語地回答保镖們的各種提問。

“……陸雲庭不想要我的性命，見我昏迷後就放開手，安排醫生給我檢查，我除了有點外傷外并無大礙。”

他神色平淡，仿佛視而不見紗布下的嚴重淤青，笑道：“我哥哥呢，他還好嗎？”

秦陸英眨了下眼，心中有點明白柯南星為什麼會成為書中的男主，回答道：“柯老師很擔心你，不過身體沒大礙，這會應該和陸雲庭拖延時間……”

“……！”

正說着話，原本平穩行駛的飛機突然重重地颠簸了兩下，秦陸英心裡一突，莫名覺得有些心慌。

他捂住後頸，腺體果然正焦躁不安地跳動，失去控制的alpha信息素在機艙内不停亂竄，仿佛察覺到危險來臨，急切地尋找需要撫慰的伴侶。

秦陸英眉心間皺得仿佛能夾死一隻蒼蠅，匆匆找出一支抑制劑紮在後頸，當機立斷對機長道：“麻煩加速去醫院，我這次真的很急！”

機長幽幽看他一眼，默不作聲地加快了速度。

……

秦陸英率領烏泱泱一衆人趕到醫院時已經看不見陸雲庭的身影，病房内隻有柯钰和陪在病床邊的柯家人。

柯钰額角貼着塊紗布，面容蒼白平淡卻沒有想象中的憔悴，正雙手握着玻璃水杯輕聲和柯黎交談些什麼，從他們的視角隻能看到藍白病号服下削瘦挺直的脊背，聽不清具體的内容。

柯南星抑制不住心中的觸動，叫道：“哥哥，姐姐，爸媽！”

柯钰神情驟變，立即轉頭驚道：“南星！”

他近乎慌亂地下床，磕磕絆絆奔向柯南星，目光在觸及柯南星脖頸紗布沒完全覆蓋的傷痕時，他眼睛一酸，差點控制不住身形摔倒，好在被秦陸英眼疾手快摟在懷中，一遍遍輕撫他的脊背無聲安慰。

柯钰壓抑着哭聲：“他對你做了什麼……”

柯南星揚起平日乖乖的笑，主動在家人面前轉了一圈展示自己的身體狀況：“隻是一點小傷，你們看我不是全須全尾地回來了嗎。”

白若南哽咽道：“平安就好。”

母子兩人相擁而泣，不善外露情緒的父親和姐姐同樣也擡起手擦拭眼淚，眼中皆是對南星的心疼。

家裡最小的孩子是千嬌萬寵長大的，從來沒受過這般委屈，别說父母和姐姐傷神難過，柯钰也無法接受南星的一身傷。

和陸雲庭交談時他心中便隐隐有預感，如今眼見為真，他心中的怒意瞬間到達極緻，對陸雲庭本人也厭惡至極，曾經他隻希望眼不見心不煩，現在他卻恨不得讓整個陸家賠禮道歉。

他仰頭看向秦陸英，還未發出聲音兩行眼淚便沿着眼眶緩緩流下：“你……”

“我明白，我明白，”秦陸英扶穩他的肩膀，空出一隻手用力握緊他，仿佛要通過最簡單的身體接觸為他帶來安慰，低聲道，“交給我，好嗎？”

“現在是你和南星的時間，不是有很多話想要說嗎？”

alpha低沉溫和的嗓音帶着穩定人心的力量，在溫暖親切的信息素安撫下，柯钰逐漸平複急促的呼吸，直起身邁開堅定的步伐走過去，迎着柯南星暗含期許驚訝的眼神主動抱住他，終是發出哭腔：“對不起……”

柯南星無措地回抱，同樣也含着熱淚：“哥哥，我真的沒事，小心你的傷……”

“不是，不是這件事……”

柯钰搖頭，慢慢地吐出隐藏在心底十幾年的心事：“從你第一次來到家裡我就想說……”

“你是我的親弟弟，我從來都沒有不喜歡你。”

柯南星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分不清是淚光還是欣喜的笑，他小聲嘟囔：“我知道。”

如果真的不喜歡他這個弟弟，又怎麼會容許他一次次的主動接近，容忍他蹩腳的借口蹭車一起上學放學，和他互換生日和新年的禮物，關系最冰冷的時候也不曾忘記……

他們早就是心照不宣的親兄弟。

……

一旁的秦陸英欣慰地看着這一幕，他連續多日的高強度作業早就到達極限，此時終于能卸下重任徹底放松。

他正想要走上前，身體最深處忽然湧上一陣陣的疲憊感，他無聲地張了張嘴，撲通一聲陷入了黑暗。

成年alpha發出的動靜不小，柯钰擦幹淨眼淚，和父親一同扶他躺在沙發，不忘找出一張薄毯蓋在他身上，随後撐着腦袋坐在沙發邊緣，怔怔地望着他的睡顔發呆。

柯黎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小钰，真的想好了嗎？”

“嗯。”

柯钰雙眸不離進入深度睡眠的秦陸英，擡手輕柔地觸碰他眼底的烏青，半響道：“我相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