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陸英不想讓柯钰摻合進這件事。
他不知道柯钰早已和陸雲庭私下見過面,隻是憑借自己對危險的敏銳嗅覺,害怕陸雲庭會做出什麼無法預料的行為。
他出生于單親家庭,孤兒寡母在平民區總會收到一些搓磨,年紀尚幼的他便學會擦幹眼淚保護母親,成年後也養成下意識擋在别人前面的習慣。
可無論他如何改變,哪怕他已經得到足夠的權勢有資格為柯钰遮風擋雨,他仍舊是那個發現路邊的野貓受欺負會生氣地趕走壞貓,和柯钰一起看狗血電視劇會感動到流眼淚,看到别人哭自己也覺得心酸難過……
柔軟又脆弱的人。
alpha太軟弱會被瞧不起,因此他在外努力裝出一副成熟穩重的形象,回到柯钰面前那些小心思也變得難以啟齒。
隻好悄悄釋放出自己的信息素,試圖利用标記伴侶間的聯結讓柯钰心軟。
帶有領地意識的信息素将他們和其他人分隔出一道無形的屏障,秦陸英用力抱緊身前清瘦的omega,力度大到仿佛要将人揉入血肉般,他一句話沒說,手指不自覺的顫抖卻暴露他内心的真實想法。
柯钰微蹙眉心,沒有訓斥他不合時宜的行為,幾分鐘後覺得實在有些痛才輕聲開口:“松手。”
秦陸英立即撤手,乖順地收斂信息素,宛若做錯事的孩子般站在原地低頭認錯。
柯钰凝神細細描摹他的側臉,alpha綜合了父母的優良基因,秦家人刀削般鋒利的五官偏偏長了雙水潤純善的眼睛,光是看一眼就不自覺軟下心腸。
柯钰咽下心中的話,迎着他詫異亮光的眼神擡手撫上他的側臉,用隻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說:“我也想為父母、為你做些事。”
秦陸英忽然覺得眼睛有些酸澀,眨巴眼嘟囔:“我不值得……”
“為什麼要妄自菲薄,這是你說的話。”
柯钰面露疑惑,忽而揚起嘴角一抹弧度,如瑪瑙般的黑瞳閃爍出璀璨的光輝,撥開秦陸英沒打理好的額發,指尖的清淺香氣随着動作鑽入他的鼻腔。
“這段時間辛苦了。”
秦陸英突然說不出話,逐漸激昂的交響樂逐漸蓋過周圍嘈雜的聲響,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發現原來是他的心跳。
“一家人本該如此。”
他在衆目睽睽之下變成大紅臉,眨着濕漉漉的睫毛坐上前往海市的飛機,頂着周圍人一言難盡的目光看向機長:“請問可以抄近道嗎,我有點急。”
正在駕駛直升飛機的機長:“……”
陸聽寒嘲諷道:“你沒坐過就少說話,省得丢人現眼。”
秦陸英臉上的紅霞稍退,瞅了眼周圍滿臉嚴肅的黑衣保镖,發出代表勞動階級的疑問:“其實我一直想問,咱們坐民航不好嗎,為什麼要整這麼狂霸酷炫拽的出場方式?”
陸聽寒:“如果坐民航,你前腳剛買完十幾張機票,後腳就被陸雲庭發現提前轉移陣地。”
“哦。”
秦陸英恍然大悟,他轉了轉眼珠,陰測測道:“陸少爺可要好好享受這趟旅程,估計以後再沒有機會坐私人飛機了。”
陸聽寒臉色一僵,頗為惱怒地瞪他一眼不再說話,吵吵鬧鬧的機艙總算安靜下來。
兩小時後,秦陸英的視野從萬米高空勻速下落,停在距離地面二十米開外的半空,艙門應聲打開,扔下繩梯,訓練有素的保镖依次爬下繩梯,安全落地。
秦陸英抿緊唇,做足心理建設後閉上眼一股腦向下爬,很沒出息地作出這輩子都不會再坐直升飛機的重大決定。
闖入别墅的過程出乎預料的順利,秦陸英幾乎沒出手便一路順利來到關押柯南星的門前。
他和陸聽寒對視一眼,猶猶豫豫地推開門,看清床上人的那一刻,他才明白别墅安保系統為何如此松懈。
誰會将一個生死不明的omega放在心上?
偌大的房間内門窗焊死,處處透着呼吸不暢的窒息感,柯南星平躺在中央的大床,雙眼緊閉,脖頸裹着一圈白色紗布,裸露在被子外的左手貼着塊醫用膠布,也許剛打完點滴,手背有一大塊青紫。
秦陸英眸色一沉,試探地将手伸過去探鼻息,察覺到一絲極其微弱的呼吸後,他懸在空中的心逐漸放松,他偏頭看去,發現陸聽寒正緊盯着柯南星,雙眼隐約可見一點水光。
“南星……”
柯南星睡夢中似有所感,微微皺起眉心,半響虛弱地睜開眼,看清秦陸英的一霎那,他臉上迅速閃過一絲驚喜,作勢要起身:“秦大哥!”
“小心些!”
秦陸英扶穩他,提心吊膽地看着柯南星下床,發現他還能走路蹦跳,看起來的确沒事的樣子,這才徹底放下心。
餘光一瞥,卻見陸聽寒正一隻手懸在半空,一副怅然若失的神情。
秦陸英忍着全身快炸開的雞皮疙瘩開口:“南星,我們快回去吧。”
“好。”
柯南星偏頭輕笑,蒼白臉色浮現出劫後重生的慶幸,正要擡腳離開時突然聽見一聲短促低沉的叫聲:“南星!我有話要說……”
他仿佛這才發現陸聽寒,轉身上下打量掩蓋不住落魄神色的alpha,抿起嘴唇:“最後一次。”
陸聽寒似乎也意識到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和柯南星面對面談話,緊張地整理身上的沖鋒衣衣領,半響吐出幾個字:“對不起……”
“……”
這下連秦陸英都詫異地瞅他一眼,不過考慮到場合不對,他什麼都沒說,安靜地站在一旁等待這對怨侶的最後道别。
柯南星的聲音平靜:“這句話你不該和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