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上次哭靈後已然過去了好些天，如今家家戶戶張燈結彩都圍着竈火轉。

今天是年三十，剛吃過午飯就要開始準備年夜飯。一家人還是分工明确，梅阿娘和秦朗月炖肉煮菜，曉沄燒火。梅阿爹和梅時淮把柴火抱到廚房後出門貼春聯。

廚房裡火燒的足，秦朗月脫下了夾襖，剩下一件棉衣在裡外穿梭。梅時淮看見了想說點什麼，沒等開口就被一個眼神瞪回去了。

自從上次鬧别扭之後，兩人雖然和好了，但是梅時淮還是委委屈屈的不敢觸秦朗月的黴頭，現在他夫郎說什麼是什麼，不敢犯賤了。

偷偷摸摸動作不少，秦朗月也懶得跟他計較。

“二淮，看啥呢，裡吃飯還早呢，趕緊刷糨糊，你看看這都貼歪了。”梅阿爹給他扶着梯子，看他一直朝家裡張望以為他饞。

也不怪這小子饞，家裡飄來的味道确實香，等貼好了春聯窗花，先去廚房嘗嘗味道。梅阿爹想着想着就催促梅時淮，這小子幹活怎麼這麼慢。

梅時淮站在梯子上往下看他爹，實在是找不着反駁的話，咋能說他爹傻呢。“爹，你真是。。。”

梅時淮欲言又止，算了，說了他爹也不明白。

梅阿爹不明所以，但梅時淮已經開始上糨糊，也就穩穩當當的去扶梯子不閑聊了。

廚房裡這叫一個熱火朝天，秦朗月掄鏟子已經掄出了火星子。曉沄生的火也大，每一會兒鍋裡的菜就開始咕嘟。

今天做的菜多，不光晚上吃明天祭祖也要用，雖然梅家兄弟多，但是家家也要拿出兩三道菜來。

肘子已經進鍋了，要咕嘟好幾個時辰。酸菜五花肉剛炒上，也加上了水炖上了。菜不少，梅阿娘就減少了各個菜的份量。

要說以前做一頓那得吃到正月初五，但現在新夫郎新進門，少吃剩飯比較好。秦朗月雖然不挑，但是這個年還是要好好過的。

要時間的菜先下鍋，不費事的後來做。傍晚時分就準備炒菜。

秋天的辣椒最辣，家裡在地窖裡留了不少，和沒有炸過的五花肉一起炒，用五花肉透出的油炒辣椒既油亮又好吃，鹹辣下酒。

斬了一隻家裡的雞，提前兩個時辰用蔥姜醬油腌上，做的時候不裹面糊直接炸，出鍋後撒上辣椒面麻椒面，酥酥麻麻，油潤有香。

鴨子和酸蘿蔔炖了湯，酸酸香香，軟爛脫骨，一直小火煨着，等最後酒足飯飽之時用來解酒暖胃。

年前村裡鑿河破冰的凍魚拿來紅燒了，沒有炸過的紅燒魚肉更細嫩，但是刺也不好挑，不過這是過年，有的是時間剔除魚刺。

冬日裡沒有鮮菜，倒是在屋裡發了綠豆芽和韭菜。用雞蛋和粉絲一起炒了合菜，土豆切成細絲醋溜，白菜蘿蔔炖了凍豆腐，配上薄薄的小餅卷着吃。

一直忙活到點燈，全家人才坐在桌子旁坐下來吃飯，今年的挂鞭可響亮了，全村的狗都跟着吠叫。一家人坐在一起聽着熱鬧喝酒吃飯。

秦朗月最喜歡用小餅卷合菜和肘子肉吃，配上自家釀的石榴酒也能放得開在桌子上講些聽來的故事。

梅阿娘釀的酒好喝，對自家人又大方，開了壇足有五六年的葡萄酒給所有人都倒上了。連曉沄也分了個碗底。

但曉沄不愛喝，隻愛啃那隻雞，邊吐骨頭邊問後事如何。秦朗月故作高深就是不告訴她，曉沄就給她小哥斟酒求求他。

秦朗月繞了七八個彎子才說出好人好報，惡人惡報。全家被哄得一愣一愣，方知城外奇譚。

梅阿爹阿娘倒是能猜出結局，但是主角過程坎坷，總能變化非常，也慢慢的聽進去了。

這些故事半真半假，全是秦朗月二叔年輕時出門做木匠經曆的，聽來的。一有空就跟孩子們講一講，故事海了去了。

他從小聽這些怪怪的故事長大，早就被腌入味了，簡直信口拈來。

在遠離繁華喧嚣的鄉鎮上，在那沃野炊煙的地方，帶着喧鬧的鞭炮聲的村莊顯露開來，清晨無風，白雪皚皚。新年的第一天就此展開。

穿新衣，梳新裝，年前新扯得布，新打的棉花終于被穿在了身上。

秦朗月依舊愛穿黃的，不過在新衣裳上繡了偏淡色的飛仙花，頭上戴的是梅時淮特意打的銀簪子和飛仙花樣式的木頭花，上了些黃色，混着木頭的紋理倒真像是飛天的仙女了。

曉沄年紀小，梅阿娘用紅色飛仙花把她的裙裝染成了大粉色，頭發用絲布豎着，帶的是曬幹的飛仙花。

梅阿爹阿娘頭上也别了飛仙花，都是上了年紀的人了，别上幹花後也不顯滑稽，倒顯慈愛。

在飛鶴鎮，不管男女老少一年要帶兩次飛仙花，一次是花開時，一次是過年時。

飛仙花是養活他們的來源，百姓們表達感激就願意把它們戴在頭上，縫在衣袖上，到哪兒都帶着。

梅時淮成親了但還年輕，不能大咧咧的戴花了，秦朗月便在他的發帶上，衣袖上繡了一叢又一叢。

小娃娃們戴的穿的都最鮮亮，三兩結伴着去各家各戶讨糕點吃，每家阿婆找出家裡最小的幹花給他們戴上。每到回家時，不光手上嘴裡是滿滿的，連頭上都是一叢一叢，綴滿了星星。

今日下了雪，是個好兆頭，孩子們蹦跶着跑過來爺爺奶奶叫的親熱，老人們一邊訓斥他們跑慢一些一邊給糕點吃。

梅家給的是栗子糕，放了足足的糖，栗子也煮的開花後才混進去，吃上一口香甜軟糯，嘴饞的小子們都不願意走。

還是梅阿娘又拿了一盤分了才高高興興的去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