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不一會兒兩壇酒都見了底。竹裡在畫舫上就已經喝了好些酒,他向來酒量淺,到這會兒已經是到了極限。
暈暈乎乎的躺在竹筏上面,他眯着眼睛看天上的星星,卻總感覺二十八星宿好像都移了位置,竹裡吧唧吧唧嘴,翻了個身。
“先生,你想不想聽我彈琵琶?”
慕念頗有興緻的看着他。
竹裡上次彈奏還是在雪香雲蔚亭,那次,兩人鬧得不歡而散。
他還說過不準竹裡再在其他人面前彈琵琶。
好像,竹裡确實再沒有彈過。
慕念還沒回答,竹裡已經抱起一把漢白玉的五弦琵琶。
修長的手指輪轉,琴音如滾珠落玉。
竹裡抱着琵琶輕聲彈唱,他用的是蘇州的小調,曲調悠揚又緩慢: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隻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河水靜靜流淌,細曲如水綿延不斷。
慕念不好聽曲,也從不放縱自己醉酒,自恪是他堅守的品德。
可這竹筏,好像讓他有點醉了。
竹裡一曲唱完,抱着琵琶,一面傻笑着,湊到慕念跟前:
“先生,我彈得好嗎?”
從他現在的角度正好可以看見慕念堪稱完美的下颌線,他視線一點點上移,削薄的紅唇,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微微上挑的薄情丹鳳眼,最後視線落在他飽滿的天庭。
這人生了張讓女人都嫉妒的臉。
竹裡要感歎老天爺偏心!給了慕念這麼好的家世,還要給他這麼好的容貌和涵養!
身邊有一個這麼完美的男人,真的很容易讓他自慚形穢诶!
忽然,竹裡聽到身邊的人開口,聲音喑啞:
“竹裡,若有一日,你得償所願,你未來還想做什麼?”
竹裡仰頭喝完瓶中最後一口酒:“若有那一日,我、我所有的心願都已達成,心中再無挂念。我便與一人,同一舟,在這金陵河上一直漂,一直漂……這條河的盡頭在哪,我們就漂到哪去……”
竹裡醉眼朦胧,滿口酒香。他擡頭撞進了那雙黑曜石般的瞳仁。
“與誰?”
慕念幾乎下意識就問出了這個問題。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随着這小舟,一直晃一直晃,也似乎晃得散了神。
竹某人喉頭攢動,緩緩吐出一個字來:“你。”
竹裡說完又呵呵的開始笑,不知為何他感覺今晚的月色格外柔和,照在慕念身上,他都發出了布靈布靈的光芒。
慕念那雙萬年不變的寒潭冷眸像是忽然被什麼東西深深一擊,掀起了無數漣漪。
慕念沖着竹裡勾了勾手指:“徒弟,過來。”他聲音有些啞然。
竹裡不明覺厲,應了一聲,坐起身來,扭着屁股往慕念身邊蹭過去了一些。卻被慕念一把抓住前襟将人抓到他面前。
呼吸交纏的瞬間,一個冰涼的柔軟的東西如蜻蜓點水飛快在他唇邊略過。
竹裡懵了,他晃了神。
卻在下一秒,眼前白光閃過,腦子一片空白,整個人身體一軟就倒在了慕念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