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凝着一雙鳳眸看過去:“還真是巧得很!昨日吳大仁當街遇刺身亡,身上也帶着一份奏折,同樣是說今科考生舞弊。”
“丞相,你說他是不是知道些什麼才被滅口的?”
李世英平靜躬身回應:“臣以為深有可能。”
慕念把玩着手中奏折,“好在吳大仁已然将奏折送到孤的手中,孤還沒來得及看,丞相認為孤要看嗎?”
不過是一個空本,慕念卻表現出一副确有其事的樣子。
他不過是想告訴李世英很多事情他都是知道的,不拆穿隻是留給李世英一個面子。
李世英暗下垂眸,他默了默:“臣查到吳大仁下榻的客棧中有黃金五箱,想來這便是他收受的舞弊考生所行的賄賂。”
“臣已命人将所有黃金全部封存送入閣部。此人已死,死無對證,但其貪污枉法罪不容誅,臣請将他抄家徹查!一定要遏制住朝堂中這股不正之風!”
話已說到這地步,慕念偏了下頭。
他随即笑起來:“丞相做得很好!孤有丞相是孤之幸,是天赤之幸!就按丞相說的去辦吧。”
慕念笑意不達眼底,幾句話落地,笑意也逐漸斂起。
他擡了下手指,王土一高聲唱道:“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衆朝臣互相看了看彼此,都沒有要再上奏的。
王土一便高聲:“退朝。”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衆人行過禮後,列次退出大殿。
慕念卻讓王土一将李楓青又叫了回來。
“楓青。”下了朝後,慕念換了一身常服,慵懶坐在桌案後面,手邊有一張翻開的折子。
“孤怎麼聽說長英科舉舞弊,長榮也有參與。這件事你知道嗎?”
李楓青瞬間臉色一白跪下就道:“長榮絕沒有參與!臣可以打包票,長榮這孩子從小就是臣看着長大的,他生性乖巧和長英是不同的!”
李楓青老淚縱橫:“君上,您要相信臣,相信長榮啊!”
慕念從桌案後面走出來,拍了兩下李楓青的肩膀:“孤知道,你就兩個兒子,孤不會叫你絕後的。”
慕念神色未變,但李楓青卻腳下一軟跌坐在地上。
慕念背着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孤想聽聽你的看法。”
李楓青一愣,他的看法?他……能有什麼樣的看法。
如今李長英的事情鬧成這樣,大哥也說了長英是保不住的了,他也隻能被迫割舍兒子,保下李家。否則,不僅是長英,整個李家都将因此事遭來災禍!
李楓青轉了轉眸子,他在考慮應該怎麼回答慕念的問題。
慕念也不着急,耐着性子等着。
很久之後,李楓青才重重磕了一個頭,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他話中沉重:“僅憑君上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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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李長英被流放嶺南那日,長安正式入冬,下了第一場雪。碎米粒的雪花落在他戴着的枷具上,長久沒有化去。
他腳上戴着鐐铐,身上不過一件單薄的囚衣,在兩個衙役的押送下出了長安城。李長英站在玄武門口,回頭看了看這這座承載着他十七年記憶的街道。
背着他從街頭走到巷尾的長工,左擁右抱過的嬌軟美人,一起喝酒騎馬的公子哥兒。可現在,這茫茫大雪中,除了看不盡頭的街道,除了一兩個快步走過的行人,又還剩下什麼。
他笑了一聲,轉身走入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