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還不知道君上今日賜了那小子北大街一套三進院,全天赤享過這恩待的可就咱李家一戶,如今又多了一個姓竹的!
您知道外面都怎麼傳的嗎?都說天赤的天要變了!說那竹裡要取代咱們李家的地位了!”
李慶喜眼底透着些許困倦,每天到這個點他該睡午覺了。
這是雷打不動的習慣。
李楓翼在那邊滔滔不絕的說着,李慶喜卻是腦袋微微垂往一邊,雙眼眯縫,竟是已經酣睡入夢了。
“爹,您在聽我說嗎?”李楓翼轉頭,卻見老爺子鼾聲漸起,感情他剛才說這半天都白說了!
“二爺。”門扉輕叩,燕娘聘聘袅袅邁着婀娜的步子進門,她手中抱着一床虎皮被子,溫柔的搭在李慶喜身上。
“老爺該午睡了,您要不先請回,有什麼事兒晚點說?”
燕娘跟了李慶喜二十年,是繼夫人之後李慶喜身邊最貼心的人。
能跟在李慶喜身邊這麼久,這女人也是真的識大體,懂分寸,照顧李慶喜的事情貼心至極,除了李慶喜相關的她一樣也不在乎。
李楓翼跟着燕娘一起出門,他站在檐下卻是背着手長歎了一聲。
“燕娘,你說我爹是什麼意思?”
燕娘輕輕笑笑,“妾身隻是一介婦人,隻懂得伺候老爺的事情,别的妾身也不懂。二爺有事情不妨多和大爺、三爺商量來辦。”
這話說了還不如不說,李楓翼哼了一聲,這青樓出來的女人就是繡花枕頭,中看不中用!
“你好好照顧我爹,我先回去了。”
燕娘欠身目送李楓翼離開。
她在廊下站了一會兒,估摸着時間李慶喜該醒了,才折身進屋。
“二爺回去了。”她淺笑說着。
取了茶點放在矮桌上,點了一葉檀香,燕娘搬了一方凳子坐在李慶喜對面,開始泡茶。
“恩。”李慶喜點頭輕應。
“竹裡……”他口中很緩的念了一遍這個名字。竹家人,竹家經曆二十年前那一變故之後,還有人麼?
一雙蒼老的眸子微微垂落着,眼眸緩緩轉動。
樹梢光影流逝中,一些過去的人和過去的事以一種很零散的片段的方式出現在腦海中。
沸水煮滾了茶葉在杯中沉沉浮浮,似着宦海大浪淘沙,幾經風雨,如今所剩的人寥寥無幾。
他這把老骨頭遲早,遲早也是要葬送在這曆史的長河裡。
李慶喜眸底顔色幾經變換,再擡眸時,眼底隻有妙人手持茶壺,藕臂輕擡,一盞翠綠的茶湯灌入碗中。
“老爺,請用茶。”燕娘将水杯遞到李慶喜面前。
他卻不着急喝茶,微微彎腰将她那三寸金蓮握在手中。
解開纏腳布,手掌心大小的腳在他手中,輕柔慢捏,仿佛在把玩一件工藝極佳的器皿,愛不釋手。
李慶喜拿起那纏腳布放在鼻下聞了聞,“白芷和汀蘭的味道很适合你。”
燕娘羞紅臉色垂下眸子:“老爺,别聞了,髒……”
她纏腳布日日都會換新的,會用各色的藥汁浸泡,這是她從青樓中帶出來的手藝。那帕子上面芳香異常,用其來纏足,三寸金蓮便能做到步步生香。
李慶喜當初便是看了燕娘在玉盤上那一支舞,仿佛見到舊時候的飛燕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