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院子的門就聽一高調的聲音從對側傳出:“聖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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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層的雪被馬蹄踩出坑,冷風中唯咴咴馬聲粗重。
離上京最近的路口,烏壓壓的人頭堵住風口,鵝毛雪直線落在肩。
少年撺着馬缰的手往袖子裡蜷了蜷。
旌旗獵獵,孤狼圖騰不沾雪塵。
最前馬車裡的人下轎,周祈遠即刻下馬小步随在周綸之身後。
黑騎護送首領下馬前來,對着二人行禮:“侯爺在來的路上染了風寒,怕感染給殿下不能下車還請殿下見諒。”
此人穿的黑色勁裝,眉眼犀利,銀匠護腕上刻着嗷狼。
周綸之連連笑道:“怎麼會,父皇特意派我和六弟前來接侯爺,臨走前千叮萬囑要招待好。”
首領挑眉,神色罩上無形陰沉。
身後轎子帷幔“嘩”地拉開,獸皮革靴映眼,男子側身颔首:“侯爺。”
周綸之拱手:“這外頭冷侯爺還是上轎,我們即刻進京。”
“二殿下有心了。”男人沒溫度地說完客氣話撇眼看向周綸之身後一直垂着眼的少年道:“六殿下怎麼不擡頭看本侯。”
周祈遠嘴角挂起一絲笑擡上眼皮,仰視眼前的男人,那微笑很不自然地僵住。
這張臉伴随着那場大火一直是周祈遠的心魔,無論過去了多久再看到那刻他還是忍不住的後怕。
宇文珩正當不惑之年,下唇留着一撮疏疏胡子,久經邊郡風沙鬓角的辮子枯黃有樹皮糙。
兩隻深陷的眼睛落在周祈遠身上。
周祈遠好聲打斷肅殺的沉默:“見過侯爺。”
周綸之趁火挑三豁四說:“将近新年侯爺能回家過年何等好事,要是阿止……話說回來阿止也有六弟大了吧?”
周祈遠那隻行禮的手沒收回去就見宇文珩袖子裡掉出一塊布。
巾帕攤開一角露出白玉邊。
周祈遠蹲下去撿,手指碰到帕角眼前晃出重影整個人往後紮進雪裡。
宇文珩一腳踹在周祈遠胸口上,兩邊的人呼吸屏住。
身側的馬受驚往後撤出距離。
牙間含着血,胸口似插進一把鈍刀,疼痛一寸一寸地遍布全身。
周祈遠仰着頭血倒灌到嗓子眼。
誰都知道宇文珩這一腳有多用力,周綸之沒有命令其餘人隻好低着頭裝瞎。
宇文珩傲然睥睨,字一個一個崩外蹦道:“此玉有毒,殿下可有碰到?”
周祈遠手抓着雪,指甲劃出血迹,他側身緩慢起了半個身子。
絞痛從心頭通腳跟,他沒辦法一下子站直,隻能保持這個姿勢喘氣。
血腥味在雪後清新的空氣裡格外沖鼻。
周綸之出了惡氣語氣都變得溫和起來:“六弟你也真是,還好侯爺眼疾手快不然你中毒咋辦啊。”
周祈遠終于站直了身,他忍着悶痛小幅度颔首說:“謝……”
“怎地耽擱這麼久?”
氛圍被打破,所有人望向左側動靜出處,一隊人馬正往這頭趕來。
騎兵着赤紅輕甲,旌旗上是火焰圖騰,在雪中形成一道火線。
褐馬上的人着深黑袍外披霜葉紅絨毛大氅,他下馬身後的赤風軍駐足。
周綸之往前要論上幾句,兩步到前正欲說那人生生略過他。
蒼淩徒手撿起地上的白玉訣,擡手看了裡外道:“這麼貴重的東西将軍可要收好。”
宇文珩抽走他手中的玉收進腰間說:“赤風軍的軍旗,你是蒼竹的兒子蒼淩。”
蒼淩微笑示意。
周綸之轉身道:“蒼兄帶重兵來此為何事?”
蒼淩拱手行禮:“陛下見二位殿下遲遲不歸便讓下官過來看一眼。”
宇文珩揮開披風轉頭上了馬車道:“回京。”
所有人原班歸位掉頭往京城方向走。
蒼淩見周祈遠彈袍子上的雪,指腹破皮血水點滴浸在雪上,好似指尖生紅梅。
周祈遠要起身去騎馬,蒼淩叫住人:“殿下。”
“坐車吧。”
修安遞進來暖手爐,蒼淩順手放在周祈遠懷裡。
馬車裡寬敞,兩人各想各的。
蒼淩看到周祈遠胸口衣袍上那腳印就知道自己還是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