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風正斟酌付清入獄具體錄事聽到門口動靜并沒有擡眼看,直到蒼淩主動問好:“胡大人安好。”
胡風微擡下巴示意人坐,又拿鎮紙壓了壓紙蘸取墨,“陛下有明令,小侯爺總不會讓胡某為以公謀私吧?”
蒼淩自知冒然趕來沒個口頭合理說法,笑着道:“是我唐突了,胡大人是以什麼名頭給付清記的?”
胡風:“陛下斥責他是因為越權,付清本就是禦史台的言官即便罵了天子都不會少一根頭發,可文吏革新涉及了吏部任職的内容,他貿然要求廢掉其中一些規矩無疑是要大動幹戈,禦史台手伸到吏部這是大忌,自顧革新有哪個不是慘敗收場,老祖宗幾百年沿襲下來的規矩自然是有它的好處。”
蒼淩迎上胡風意味深長的目光,道:“南周王朝百年下來終究沒有完成天下大一統,那是因為有秦家這樣的世家外戚涉政,可秦家沒了還有李家王家沈家……這些年官員名額塞人的髒活都被這些家族攬去,以至于官場上的其他人也選擇附和,連陛下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都說居安思危,總要有人去把這個大瘤切掉,一開始付清就明說過這是一場硬仗,難道陛下是真的怨他提出這個意見嗎?”
“胡大人,您陪伴陛下少說也有三十餘年,我就不信您連這都看不出來。”
蒼淩食指敲了敲硯台,“我記得一開始太子并沒有反對,怎麼今日滿朝文武突然都要踩上付清一腳?這算不算翻臉不認人倒打一耙。”
胡風低頭繼續寫着手裡的字,最後添之一撇将紙疊起手指順隐線捏了兩下,裡頭簾子忽而被掀開,蒼淩回首見到不知何時躲在裡頭的劉茨。
“公公?”
劉茨禮貌一禮然後接過胡風手裡的信,說:“陛下果真是慧眼如炬,小侯爺随老奴一同進宮吧。”
說罷身後又走出一公公端着太監服,蒼淩裝扮好公公模樣跟着劉茨從紫菊宮後院經過再插到從禦膳房送水果的隊伍裡,就這樣順利進了皇帝寝宮,蒼淩手捏着腰帶,屋裡頭不斷傳來擦地聲,等了有半刻蒼淩才聽到昭帝召他。
寝殿裡頭隻有一位相當年少的公公在低頭撿地上的壺矢,他右手還抱着一個黃銅壺,昭帝正半躺在卧榻上,卸下金緞龍袍隻穿了件玄色絲綢。
“朕投中了多少?”
“是奴才發抖晃了壺,奴才該死!”那公公跪的相當利索,昭帝擺了擺手人才顫顫巍巍爬出去。
“你去看付清了?”
蒼淩躬身,道:“臣去了刑部沒有見到人。”
昭帝:“那有凳子坐下吧。”
蒼淩直接擺起下袍朝着昭帝的床跪坐着,道:“陛下為何突然召見臣?”
昭帝往嘴裡扔了顆葡萄,嚼着說:“想想上次見你好像有一個月那麼長了,付清上的奏折上屢屢提到你,朕便召見,這個回答可滿意?”
蒼淩:“臣的确是支持付清的文吏革新,理由很簡單,南周正是興盛之際如果不趁着這時機肅清官場将會有大量寄生蟲蛀蝕南周的肥土,陛下比誰都清楚京中有多少人中飽私囊,京城如此地方隻會變本加厲,盛世尚好,他日若是發生戰争鬧天災人禍到時候要想清理幹淨才是亡羊補牢。”
昭帝每一下都嚼的用力,他道:“滅掉秦家你蒼家功勞最大,定遠一行你讓朕大開眼界,但這天下隻有一個蒼時和,而且那是個有名有實的蒼淩,如今要想拿京城開刀誰來替朕做這個刀呢?”
蒼竹在時蒼淩後台硬所以才可以将定遠處理幹淨,但蒼家為滅一個秦家已經付出了所有,即便蒼淩和付清都有這個心也要面對有沒有願意兜底的問題。
蒼淩:“要把鋒利的刀舉向敵人首先握刀之人要有殺敵之心,臣鬥膽猜陛下是支持的。”
昭帝慢點起頭,“朕問你願不願意再次成為朕手裡的那把刀?”
“臣無能。”蒼淩說着瞬低下頭,“臣認為付清更能幫到陛下,他雖家世清貧但在朝中聲譽頗高,尤其是文壇之上,天下多數文人都仰慕他,更何況他還是李蒲月李老的學生,這場文吏革新如果能有一半的文人支持後續影響不可估量,隻是……隻是陛下若執着讓付清先避風頭怕會讓朝中那些搖擺不定的人選擇退縮,最後得不償失。當然,這隻是臣的愚見。”
昭帝:“你向來有什麼說什麼,朕的确有很多顧慮。如你所說付清更合适做主力,但不見得你就一無是處,蒼竹的事情你一直介懷于心所以不願再相信朕,或者說你更傾向于保存實力不做出頭鳥?”
蒼淩:“臣隻是從局勢出發,要說沒有私心定是假的,但臣不敢怪陛下,您是九五之尊為天下人謀計一切選擇皆是為黎民百姓江山社稷,臣的私心就是臣不信任自己有這能力,如若陛下堅定選擇臣,臣絕不推脫。”
昭帝彎腰從矮幾上拾起壺矢,另一隻手拉起蒼淩的胳膊讓他半起身,“太子抓捕秦家餘孽有功,他卻與我說當日送給各大家族子弟的信不是出自他之手,朕了解自己的兒子,他心思缜密往往這種事不會鬧這麼大,用你聰明的腦袋想想會是誰再推波助瀾。”
蒼淩感受到胳膊肉被捏的緊,他面上毫無波瀾道:“黃總督滿京城搜捕秦黨是陛下的意思?”
須臾間昭帝眨了眨眼,說:“朕讓禁軍全力配合太子,這有問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