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門為了防禦而建起的高牆之下雖已不再有搖晃的,腳步蹒跚的身影,但牆上的氣氛卻依然緊繃。
所有人都在忙碌。有人輕功較好,腰上便别了鈎索,等那些被驅使而來的行屍一旦被鈴聲喚醒神智,他們便會縱身躍下,用這鈎索捆住人後再抛給牆上的人,好借力一起上來。
有人和教主一樣使的是鞭法,他們手中都拿上了加長的柔滑長鞭,一方面為跳下去的人驅趕行屍,一方面也可以在發生意外時将人纏住合力拉上來。
剩下的,武功不算很高的人,包括那些剛剛被救起的神智清醒的人,則都在身旁準備了繃帶藥草,還有些溫熱的糖水鹽水,等人一被拉上來,就立刻可以包紮清創。
除此之外,還有諸多的準備,讓一些人忍不住地去瞅一眼下方的空地,又瞅一眼面色凝重的同伴,在心裡嘀咕疑惑。
很快,這疑惑就變成了恐懼。
先是目力好的人在明亮的月光下發現地平線處像是湧起了黑色的潮水。那潮水越靠越近,越流越急,人們才看清那是數不盡的行屍,正擠擠挨挨地向着猶如海中孤島的山頂湧來。
這麼多的數量,隻憑那個小小的鈴铛,能救多少呢?
這個問題還沒有被想出答案,那鈴聲便已經柔柔地響了起來。
和之前急促的聲響不一樣,這次的鈴聲頗為緩慢,一聲響起,便會蕩開水波般的餘韻,一圈圈擴散開來,等到那尾音要在空氣中散盡了,才會響起下一聲。
屍潮的動作就在這樣的聲音中也變慢了,隻是慢了不過十二三秒,就又狂躁了起來。
哨樓上突然有一點寒光極為快速地一閃,緊接着那屍堆裡竟然響起了一聲人的慘叫,往前走的行屍腳步一頓,往那慘叫聲響起的方向撲了過去,于是那聲音變得更加凄厲起來,空中的血腥味也更濃了。
花潮生從身後的箭筒中再抽出一隻,将手中的弓拉成了滿月。數箭射出後,行屍群的速度以再度緩慢了下來,看來是那躲在屍群中的邪·教·徒們見了同夥的凄慘下場,不敢再冒險了。
行屍群就算走得再緩慢,也終究會有走到牆下的那一刻。此時已快至黎明,正是夜晚最安靜也最黑暗的時刻,就算衆人在高牆之上插滿了火把,也很難将空地上徹底照亮,這讓腰間纏着鈎索的人臉上都紛紛冒出了汗。
要知道,人自古以來就對黑暗有着強烈的恐懼,有時就算是對着什麼都沒有的黑暗之處,也會感到心慌意亂,更不用說藏滿了行屍的黑暗了。
所以,要往這種黑暗中跳去,還是需要極其堅定的決心和勇氣的。
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隻是一瞬間,牆上仿佛凝固了的人影就消失了一個!
鈎索已經抛了上來,旁邊的人腦子還沒轉過來,手就先動了,立即扯着繩子拉起了兩個人,一個自然是先前從牆上跳下去的,另一個居然是個才七八歲的小女孩,被他抱在懷裡緊緊地帶了上來。
馬上有個穿着樸素,衣裳上甚至還有些血污的女人将女孩接在了懷裡,她身邊的幾個婦人也立即手腳麻利地行動起來,輕輕擦着女孩幼嫩的臉上的塵土,又喂了些暖和的糖水給她。
那女孩睜開眼時,屏息等待的衆人忍不住歡呼起來。
何風一邊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手腕,好保證那鈴聲不會停下,一邊看着手中拿着鞭子正準備去呵斥先前呆立在牆上的人們的花潮生,又微微笑了笑。
“俠這個詞,并不一定要有武功才能有的。”他說。
有了成功的例子,牆上的人們大受鼓舞,向下躍去的人漸漸多了起來,雖然他們帶上來的人數和行屍群的數量比猶如螢蟲之光與月華,但人們依舊認真地不停忙碌。
眼看局面似乎越來越好,花潮生卻在此時說:“你休息一會吧。”
何風手中不停,隻說:“不用。”
99也早就想勸他休息了,因為它在何風的腦海中,也可以說是精神空間裡,何風一疲累,它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但是就算它急得團團轉了,也沒有輕易開口叫何風去休息。
因為眼下這些人在如此多數量的行屍沖擊下,傷亡竟還不重,完全是因為何風的鈴聲。他一旦停手,恐怕這個好不容易才維系住的平衡,就會被立即打破。
而何風絕對無法眼睜睜看着這些人死在原本是同類,甚至是親人友人的嘴裡。
花潮生隻好很不情願般又說了句:“紀蒼術已經來了。”
他話音剛落,果然有個一身白衣的身影一路疾馳,那些行屍們也不是不想抓他,但他們的手剛一伸出來,那白衣的人便在他們的頭上輕巧一踏,掠出去數丈遠了。
白衣人目标明确地提氣躍起,也站在了哨樓上,他躍起時還在高牆上下扔下了幾個冒着煙氣的小東西,朗聲道:“吸入此煙的人就算被行屍抓傷也不會被同化,而吸入此煙的行屍則會失去吃人的欲望,諸位,盡管放手一搏!”
何風看見那白色的缥缈煙氣瞬間擴散出去很遠的範圍,才停下了搖鈴的動作,花潮生上前一步想來扶他,被他搖頭謝絕了。
“我就知道,那些人突然撤走,一定是去了别的地方。”紀蒼術長出一口氣,苦笑道,“還好他們撤了,再多圍一會,紀家和裴家都要堅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