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星從眼含喜悅到失望,看着老闆端上來的清清淡淡的湯面,取了筷子戳着面上的烤乳鴿老闆點點頭。
“金山呢?”楚南星抄了抄底,實在不知道這面中的金山是何物。
老闆将汗巾搭在肩膀上,上前一步,虛虛一指楚南星的面碗,“這泛着油的雞湯是為金,這盤盤疊疊的面是為山。”
說完後退一步,雙手交疊放在腹部上,笑的一臉和善。
楚南星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面前湯面,複又擡起頭看了眼一臉坦蕩的老闆,最後緩緩豎起大拇指,嘴角擠出笑意誇贊道:“老闆好手段。”
老闆虛虛彎了下身,似是接受了這誇贊,轉身回屋去端那碗“油爆火焰山”去了。
楚南星仍敢相信的沖商陸指了指自己面前的“金山綿綿黃鹂鳥”“這玩意要了我三十錢。”
商陸沒答話,隻是将嘴緊緊的抿住,但還是配合的點了點頭。
商陸點的“油爆火焰山”端上來,紅彤彤的看着實在誘人,就連淋在上面零星幾顆蝦仁都油光铮亮的。
楚南星再次低頭看了眼自己的,“金山綿綿黃鹂鳥”,再看一眼商陸的“油爆火焰山”。
頓時沒了食欲,腦袋往右一偏,恹恹的道:“你這才十八錢,比我這黃鹂鳥好看多了。”
商陸擡頭看了眼,發現楚南星一口都未動,想起福滿樓裡菜單子上一水兒的辣菜,默默把自己的面碗推了過去,将楚南星那碗”貴重”的黃鹂鳥拉倒自己面前。
随後一面将烤乳鴿挑出來放在楚南星手邊的小碟子上,一面調笑道:“下次挖金子的時候招子一定要擦淨了,免得抱一團破棉絮回去。”
論口才楚南星是鬥不過商陸。商陸話不算多,但是腦子裡彎彎繞繞的小路太多,隻要他想說,總能從一條小路上戳進你心髒,還是不見血不撒手的那種。
他吃過幾次虧,且剛剛又承了人家好處,實在幹不出過河拆橋的行徑。隻大口大口的往嘴裡呼噜面條,頗有化悲憤為食欲的架勢。
看着楚南星幾乎整張臉都快埋進碗裡的架勢,商陸糾結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打趣兒的說道:“公子打哪兒來?莫不是從那高高的山中來。”
楚南星吃的起勁,聽見這話含着一嘴的面茫然的擡起頭看向商陸。迷蒙的眼神加上不停的腮幫子,活像山中的初生的麋鹿。
緩了一會才明白過來的楚南星咽下嘴裡的面條,抄起近處的筷筒就向商陸扔了過去。
“你大爺的商陸!”
商陸伸手将筷筒接了下來,“抓緊吃吧,争取今晚不要在露宿野外了……”
話還未完就見楚南星将已經空了面碗向前一推,示意我已經吃完了。
商陸一怔,“公子真不是從山中來?”
楚南星看了眼商陸碗裡的半碗面,反譏道:“快吃吧,城裡的商姑娘。”
倆人吃完,多給些店家銀錢,請他照顧下門外的兩匹馬。
店家接了銀錢歡喜牽着馬應承,“二位公子放心,小的定竭力看顧,給它們吃最嫩的草,喝最甘甜的水。”
此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倆人來到渡口,水面上隻餘寥寥幾艘船尚且亮着燈,招手喚來臨近的船。倆人上了船才發現船艙裡還躺着一人,雖棉被覆裹,但瞧身形不長,應是一孩子,還未開口,船家便長篙一撐将船駛離了岸邊。
船家一邊撐船一邊急急小心的解釋道:“二位公子見諒,那小孩子是我孫子,這幾日生了病,正要帶着他去天珑城找徐家的醫師看病,想着多賺幾個銀錢給孩子買塊糖吃,還望二位莫怪,”說罷回過頭沖着二人歉意笑了笑,“此趟我隻收往常一半的銀錢,還望二位不與老漢計較。”
楚南星抱臂盤腿背靠着船艙坐下,“無事,既是同路,老伯正常收取銀錢就是了。”
船家聽後喜不自勝不停道謝,“多謝公子,多謝公子。”
楚南星耳聽着潺潺水聲閉上了眼睛,去對岸需一個時辰,何不趁此時休憩一會。
忽地船身晃動了下,商陸坐了下來,楚南星眼都沒睜。“有話就說。”
商陸看着閉目養神的楚南星,有心想逗逗他,“沒,隻是覺得今晚的月亮挺好看的。”
楚南星睜開眼向上瞧了一眼。本是圓圓的月亮,此時正好被一片烏雲罩着,隻露出一角,“你的眼睛是被糊住了嗎?”
商陸反駁,“這叫朦胧美。”
楚南星,“所以這跟你的眼睛被糊上了有什麼關系呢。”
商陸,“不懂欣賞的山蠻子。”
楚南星閉上眼,“是,是,我是遠不及城裡商小姐,高雅大氣。”
籠罩在月亮上的烏雲漸退去,露出彎彎的身形來,微風拂來,竟有些涼意。
商陸朝船頭的船夫問道:“老伯還有多久?”
河面不知何時升起袅袅的薄霧來,一絲一縷像是一塊薄紗圍繞在周圍。
“快了,快了,快。”老人沙啞略帶疲憊的聲音自前方傳來,似在對他們說快攏岸了,又不似在對他們說。
确如老人所說,隻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便已經接臨對岸了。楚南星這時站了起來,行至船頭,看着渡口附近幾幢仍舊亮着燈火的房屋。
船家緩緩撐篙向着岸邊,對楚南星兩人說道:“前面是幾家茶肆與客棧,公子若是不急,今夜便在此處歇息,明早雇了車馬再進城,若二位今夜進城,就去茶肆要兩盞防風的燈籠,入夜風大。”
說話間船靠了岸。
商陸付了銀錢下船,走了幾步又聽見船家說:“天珑城雖城門關的晚,但二位若是要進城還是盡快一些。”
倆人聽後停步轉身沖着船家道謝。
船家正抱着裹在棉被的孩子站在船頭,昏暗的光亮下,楚南星看見孩子從棉被中露出的一隻腳呈較深的粉紅。
見船家抱着孩子舉步略顯艱難,楚南星往前走了幾步,“老伯我幫您抱着孩子吧。”一邊說一邊伸出手去接孩子。
船家抱着孩子側過身,攏了攏棉被,将孩子罩的更嚴實,語氣略顯急亂,“多……多謝公子,好意,隻是,小孫發病樣醜,不願見人。”
楚南星也不強求,當即收了手,“老伯夜裡當心腳下,我們先走一步了,”說完轉身就走了。
商陸走前多看了眼面色惶惶的船家,心中狐疑,卻未有好奇追問之心,轉身跟上楚南星一同消失在黑夜裡,往船家說的茶肆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