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滿樓的日子如常平淡的過着,不過因月朗的歸家,多了些許吵鬧,就像是幾時吃飯,幾時睡覺一般,他一天之内,總會與楚南星吵上一嘴。三錢在這段時間有了拿手菜,他學會千百種關于雞蛋的做法。商陸開始教念生認字寫字,念生還未學會握筆,旁聽的舒顔,字迹倒是比以往端正了不少。
杏枝裡難得連綿下了幾天的雨,一日趁着雨暫歇,商陸去柳河街的岸邊摘了許多桂花回來,三錢說晚上要用這桂花炒雞蛋。摘回來的桂花太多,剩下的被楚南星拿去蒸了饅頭。
吃過晚飯,屋外雷聲轟轟,頃刻,淅淅瀝瀝的小雨轉為瓢潑大雨。
商陸從房中拿出棋子解悶,“赢者坐莊。”
月朗躍躍欲試,邀楚南星對弈。這兩人棋品都算不得好,悔棋又賴棋,各種招數層出不窮,最後月朗險勝。
商陸接上。月朗仍舊是老樣子,但商陸總有法子接他的招。于是月朗很快就敗下陣。
三錢不谙棋道,推了舒顔接上。
最開始,舒顔似有顧慮,每落下一子,總會猶疑一下。
旁觀的三人以為他是因棋藝不精,所以有些緊張,一邊觀棋一邊嚷着讓商陸手下留情。
唯有處身棋局的商陸,方知舒顔的猶疑并非是緊張。他落下的每一子,不僅拆了他的招,同時也給他留了可退之地,之所以猶疑,大抵是想給他留些面子,讓他别被殺的過慘。
楚南星他們對棋藝,不過粗通皮毛,自然看不出棋盤上的波瀾風雲,即便舒顔一再讓棋,他也已到窮途末路。
很快,不過三四子,商陸便認了輸。
商陸的輸,讓楚南星跟月朗目瞪口呆,轉念一想,便以為是商陸故意讓棋,隻有這樣才能講得通,沒道理一個大人還能輸給一個十歲的孩子。
商陸下陣,楚南星想着陪着孩子玩玩也是可以的,于是當即挽袖上陣,“我來跟小顔下一盤。”
舒顔依舊如往,洞悉棋盤中的每一子,有時甚至能提前截住楚南星的下一步棋。
而本是來陪玩的楚南星,此刻反而本末倒置了,他成了那個被陪玩者。
眼見楚南星也敗下陣,月朗不信邪,撸袖上陣,結局可想而知。
許是一連幾盤棋,惹得舒顔心熱,竟主動向商陸開口,要求再與他對弈一局,“你來。”顯然,商陸的棋藝他是認可的。
商陸這次不敢再輕敵,剛一入座,便打起了萬分的精神應戰。
切身體會後,月朗去櫃台後摸出一盤瓜子,各抓了一把給楚南星和三錢,便站在商陸身側,饒有興趣地旁觀起這場絕對精彩的對弈。
三錢則滿臉自信地站在舒顔背後,似乎對最終棋局的輸赢,已了然在胸。
而楚南星撿了張不遠不近的桌子,靠在桌沿上,不動聲色地打量舒顔。他看不見棋盤上的戰況,隻能從月朗表情上,略能看出棋局的激烈。
約半盞茶,月朗平展的眉,如起伏的山脈,愈皺愈深,想來商陸這邊的情況不太樂觀。
少頃,商陸的眉也皺了起來。
楚南星便知,這場對弈要結束了,于是起身走了過去。
果然,剛站定,舒顔落下一子後,商陸的棋子已無路可走,被舒顔的棋子完全圍困,即便再掙紮也是徒勞,遂認輸。
“這就輸了!”一見商陸停了手,月朗不由激動地喊了一聲,手裡端着的瓜子,也傾了些許掉在地上,喊完仍是有些不敢相信,将裝着瓜子的盤子,往楚南星手裡一塞,嘴裡嚷着,“我來,我來。”
舒顔沒什麼反應,隻木然地擡頭看了一眼,随後便低下頭,安靜地收拾棋盤。
倒是從棋局起,就不曾說話的三錢,一把将舒顔從椅子上拉了起來,“我家小顔在棋藝上得天獨厚,縱使再來個千百回,你們也是個輸。今天就到此為止了啊,我要帶他回去睡覺,改日再來指教你的棋藝。”
聽完,月朗十分不滿,“他棋藝這麼好,你為什麼提前不說!”
三錢,“我說了,你就信?”
月朗點頭。
三錢卻是搖頭,一口笃定,“你不會信的。再則我也是剛剛才知道,原來我家小顔也是個神童。看來以後不能跟我學醫……”
舒顔拽了一下三錢的衣袖,低聲道:“要學醫。”
三錢立時笑開了臉,蹲下身攏着舒顔,“我們小顔這麼聰慧,不管學什麼,都如探囊取物般容易。走啦,我們回家睡覺。”
屋外的雨依舊嘩啦啦地下着,三錢轉過身,示意舒顔趴到他背上。
舒顔猶豫了一下,小心地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