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靠近盤州,無論大風小風都刮臉,楚南星幾人又另買了狐裘,氈帽,将自己從頭至腳,裹得隻露出一雙眼睛。
月朗扯下圍在臉上的布巾,呼出一口白氣,同北風一起沖楚南星大聲嘶吼,“前面就是月江城了!”
“啊?”風把月朗的聲音吹的七零八落,楚南星聽的不真切,幹脆停下馬,同樣嘶吼着,“你說什麼?”
月朗催馬折回楚南星身邊,“過了月江城,再行半日就到雲霁山了,今晚要不不進城歇了?”
楚南星扭頭看向跟在身後的白知意倆人,“不行,天越來越冷了,入夜趕路太危險。”說着取下腰間的水囊遞給月朗。
這裡面裝的是買來的土酒,酒是一戶農家自己釀的,烈的很,他們酒量都不是很好,隻敢淺淺的飲一口,讓身子有點暖意就好。
月朗擺手拒絕了楚南星遞過來的水囊,扯了扯布巾往臉上戴,“不喝了,等進了城再喝兩口,然後一覺睡到天明。”
楚南星把水囊收了回去,沖月朗歪了下頭,好像是在暗示什麼。
月朗揚唇一笑,也不說話,隻俯下身攥緊缰繩。
倆人一同輕喝一聲,□□的馬兒接受到主人的催促,怒蹄輕揚似飛燕掠過綠茵蔓延的野地,帷紗在風中好似一隻鵬鳥盤旋在駿馬上空。曠野裡隻見兩匹棕色的馬兒,時而前時而後追趕,馬蹄聲伴着少年爽朗的笑聲,掠過草尖攀上樹梢最後升上雲間。
剛到城門處,就見幾位白衣青衫,背負長劍的風家弟子圍在城牆下,從裡傳來嘶啞婦女的痛哭聲,引得過路人紛紛放慢了腳步。
楚南星幾人下馬随着過往的行人朝城裡走去,經過時,從縫隙中隐約能瞧見一位發髻淩亂的婦女,染着丹蔻的手攥着其中一位弟子衣擺的背影。許是哭了許久,音色暗澀難辨,他們豎耳辯聽了一會才能聽出那婦女說的是,“幫幫我,幫幫我。”
初桐湊到楚南星身邊,壓低聲音問道:“這是怎麼了?”
楚南星牽着馬走到白知意身邊,隔開過往的行人,“許是遇見什麼難事了吧。”再一轉首,四下不見月朗,隻有一匹馬兒孤獨的站立在路邊,“我們先進去找個地方歇下,月朗已經去探消息了。”
天色漸晚客棧幾乎都客滿,楚南星一連問了四五家,最後在街心的位置,終于是搶下四間客房。
上樓放行李的功夫,月朗就已經回來了,正坐在靠窗位置,一邊拿着菜單子,一邊朝窗外的街道上看。
楚南星也朝外看去,隻見街上多了好些神色匆匆的風家弟子。
“這兒,這兒。”月朗見楚南星呆站在樓梯上,忙起身招呼喊道。等楚南星一走近,他就把菜單子往桌上一丢,又扭頭朝街上看去,“半個時辰前,城裡丢了個孩子。”
“丢孩子?”楚南星正要倒水,聞言,緩緩放下茶壺,也朝街上望,“看這些風家弟子的架勢,不像隻有一個。”
月朗壓低聲音,“今日的隻有這一個,往日的,就不可知了。”
楚南星聽聞一驚,“所以丢了不止這個!”
月朗張嘴正欲再說,客棧就走進來兩個風家弟子。
店小二急忙迎上去。
不知那兩個風家弟子耳語了什麼,隻見那店小二連連點頭,嘴裡不住應着,“好,好,明白……”
話畢,便見其中一人從袖中拿出一卷軸交給店小二。
店小二接了卷軸,又是一連聲的“好,好。”
兩名風家弟子按着劍柄,審視的目光将在場所有食客,逐一掃過一遍後,轉身就要走。
“喂!風家的小子等一下。”一聲粗喝從角落傳出。
楚南星循聲望過去,就見角落裡的一張桌子圍坐了三人。
這三人具身穿棉皮襖,兩人戴帽,一人蓬亂着發,臉上各有幾處疤痕,三把大刀,或放在桌上,或放在長凳上,或倚着桌腿放着。
剛才那句話,便是那亂發之人喊出來的。
他應是喝了許久的酒,粗粝的臉上酡紅一片,酒力使他身形不穩,轉過身時踉跄了一下,他脖上的用骨穿做的項鍊,也跟着他狠狠地晃動了一下。
見此人這般行迹,兩名風家弟子臉上都出現不耐的表情,皆認為這人酒醉鬧事,礙于門中教養,兩人雖是将那漢子,上上下下鄙夷地打量一圈,仍按耐住問了一句,“閣下何事喚我二位?”
那漢子晃晃搖搖,從長凳裡跨出一隻腳,“你手裡的畫像給我一份。我兄弟三人正是為孩子丢失一事來,我三人常年浪蕩街頭山野,所見過的人和事,都是你們不曾見過的。”
兩名風家弟子聞言,相互望了一眼,對眼前這個一臉橫相,從頭至腳看,都不像是個良善之人。但此人所言又委實在理,猶豫了一下,還是又抽出一個畫軸,揚起朝那人抛了過去,客氣道:“謝閣下相助,若能提供線索,風家必以禮相謝。”
那漢子接了畫軸,不耐地揮了揮手,似在趕蒼蠅一般,“我三人有手有腳,不圖你風家的謝禮。”
風家弟子不再多言,沖那漢子抱劍拱手後,轉身就打算走。
一直圍觀的月朗,忽然伸直了手臂,沖那兩人叫道:“哎哎哎,也給我們一副。”
兩名風家盯着楚南星這一桌,愣愣地瞧了一會,眼裡滿是奇怪與不解,但還是聽從地丢了畫軸過去,然後拱手謝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這孩子長的真讨喜。”
楚南星攤開畫軸,見畫像上的小孩穿着紅綠滾毛邊的襖子,頭上紮着兩個圓鼓鼓的發髻,頸上戴金玉平安鎖項圈,手上拿着撥浪鼓,燦爛的笑容落進臉頰上的梨渦中。
月朗将畫像拎起,就見那孩子不僅脖上有平安鎖,手腕、腳腕上都墜一根象征平安驅邪的紅繩金墜,“這孩子白白胖胖的,一看就有福。”
楚南星偏着頭,目光呆呆地盯着那張畫像,“這事風家會放委托在你家嗎?”
月朗将畫軸卷好,“仙門之事,極少借他人之手,尤其還不是同族,更無可能。怎麼,你也要找這個孩子?”
楚南星搖搖頭,“非己之事,便少操些心。我們留個心眼就是,沒必要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