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毛駝峰,就見井犴負手背向他們站,就在他跟前不遠,有兩人手拿着鐵鍬,躬身在一個坑裡,不停的向外鏟土,另有三人拄着鐵鋤站在坑邊,埋着頭互相交談。
聽見聲響,井犴轉過身,擡手抱拳沖商陸道:“公子。”
其餘幾人聞聲,紛紛丢了手裡的工具,撣了撣衣袍上的泥土,走上前抱拳喊了一聲,“公子。”
楚南星暗暗打量面前這幾人,黑衣玉面,腰間墜着紅藍松石,細看這幾人衣裳上暗紋也不同,但大抵都是些飛禽這類的。目光越過這幾人,朝他們方才挖的坑看去,就見坑沿的地上丢着幾把兵刃。
“如何了?”商陸問。
井犴,“前邊已經清理結束了,尾端還剩下一些。差不多今夜就能結束,”
“嗯。”商陸平直聽不出什麼情緒的應了一聲。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他們挖的那個淺坑前看了看,“這個坑再挖深一些,”
井犴不由主地往那坑瞟了瞟,心說“這個坑他們剛動手。”但話到嘴邊也隻是應一聲,“好。”
商陸又沿着坑邊走了一圈,“可有初家二子的蹤迹?”
其實他心裡大抵是知道沒有的,倘若即使隻有隻言片語的信息,井犴也必定一見他,就會如實告知,而不是等着他開口去問。可他仍舊多問這一句,也不知是圖個什麼,或許圖個心安,也或許是覺得這個過場是必須要做的。
果然,井犴搖了搖頭,“暫時還未尋到。五福不久前又清理出一批,詳細的記述還未傳過來,公子可去他們那邊看看,”
商陸毫不意外地點了下頭,囑咐井犴幾人道:“燒完之後,給他們壘個墳堆,逢年過節的讓五福他們過來燒些紙錢。生前有名,死後無名,入了陰曹,莫成怨鬼。”
井犴幾人,“好的,我們記下了。”
“往裡看看?”商陸對楚南星二人問道。
月朗當即腳不緩地跟了上去。楚南星經過那淺坑時,微微停留了一下,朝那坑中多望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坑沿邊的兵器。漆黑劍鞘,鞘上嵌有一列紅石,由大緻小排列,這樣的紅石共有七顆。銀亮細長的劍柄,頂端雕成獸首的模樣。他一時認不出是何獸,隻是看上去與平常所見的那些山林野獸有些不同,眦目獠牙的,瞧着很是兇狠。
他走在最後,伸長了耳朵去聽後面的動靜。
隻聽一個人嬉笑地說道:“公子說要挖深一點,這是要挖多深,難不成要把這座山都給挖穿了?”
立即就有另一個聲音制止道:“胡沁什麼!趕緊動手挖,你要是在偷懶耍滑,我就告到城主面前去,公子好脾性,咱城主可不是,”
“哎哎哎,我可沒偷懶,我是頭一個挖這個坑的……井犴你可都看見了啊……”這這次的聲音裡明顯帶了點慌張,楚南星忍不住回頭去看。隻見井犴脫了外袍,拿着鐵鍬也下坑去了,之前站在坑邊手拿鐵鋤的幾人,開始在坑邊平整的地面鋤土,似乎打算将這個坑再延寬一些。
扭過頭,身前是商陸與月朗的交談聲,忙快走兩步,與倆人保持着落後一步的距離。
月朗,“那些屍首不送山下了?”
商陸,“送去山下也是要用土埋的,何不如就埋在山裡,也免去五福他們勞累,”
月朗,“那也不通報轄區的風家嗎?讓他們為這些人尋親訪友辯明正身?”
商陸,“這些人的死因古怪,若是報明上去,那些仙門本就對我們頗有微詞,即便這些人不是死于我手,他們也必定會猜忌。就要過年了,讓族裡人都過個安生的好年吧,就不去自尋麻煩了,”
月朗頓生好奇,“古怪?之前井犴也說這些屍首很是古怪,到底是個甚古怪法?”
商陸,“一半白骨,一半肉身……”
話還未完,楚南星就見前方遍地高深的枯草林裡停着兩輛闆車,其上用灰撲撲的舊布蓋着,隻露出半截細窄的車毂。一個渾身罩着白衣的矮子站在一輛闆車前,手裡拿着木闆與刻刀,正埋頭不知在刻寫什麼。
那人聽見動靜立即擡起了頭……
這人渾身白衣的人,臉上也戴着一塊白布,即便是看不清面容,楚南星便覺得此人的面貌應當不算好看,畢竟很少有人會生有一雙斜目,且那眼型也不大好看,像是一塊圓潤的三角。
而且這人的身型不僅矮小,整個人像是一個……
楚南星想了想,終于想出一個較為符合的物體。像是一個窄口圓身的瓷瓶。渾圓的體型,加之白衣稍長,打眼一看,還以為此人沒生腳呢。
這個人快步至商陸面前停下,雙手舉着那塊木闆越過頭頂,斜目裡滿是求誇贊一般的欣喜。
楚南星用腳輕輕碰了一下月朗。月朗立即領會的後退一步,以眼神詢問,“什麼事?”
楚南星朝月朗挪了半步,以靠的更近一些,目視前方,壓低聲音問道:“這人誰啊?他怎麼一身白衣,難不成是為那些死去的人戴孝?”
“戴哪門子孝,”月朗用肩膀撞了一下楚南星,提醒他不要亂說話,“那人是五福中的一個,具體是誰我也認不出來,他五人長得都蠻像的。白衣是為了以免弄髒他們自己的衣裳,而且那也不是白衣,就是扯了張白布裹上的。你别看他們長的不咋樣,但個個都愛幹淨,”
楚南星略有失望道:“這就是五福啊。我還以為個個都是威風凜凜,身形魁梧之人呢,”
月朗,“你以後多跟着商哥走一走,能見到更多奇形怪狀的人,到時候你就知道,五福不過是個矮面醜,但起碼也算是個全乎人兒,”
他這句話語調平平,與平時閑談時無異,也證明他說的這番話并無任何歧意,僅僅隻是在陳述事實而已。
楚南星聽得甚為驚奇,“難不成還真有頭上長角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