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星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過于吵鬧的夢,以至于半夢半醒間,還能聽見那叮叮哐哐的聲響,似真似假的在耳邊環繞不止。于是往被子裡縮了縮,順便将旁側正要起身的商陸壓住,迷迷糊糊說着:“對不起啊,我的夢吵着你,”
商陸保持着微起身的動作,向外看了一眼,此時天色未亮,屋内依舊昏昏沉沉,聽着屋外那辛勤勞作的叮叮哐哐聲,瞥了一眼,往被子裡越縮越深的楚南星,為了不讓腳露出被子外,楚南星幾乎快要将自己對折起來了。
“啊!!!”
突然!楚南星暴喝一聲,怒氣沖冠地掀被而起,翻身下去,鞋都不來及穿上,就蹿到門口,猛地将門拉開,朝着屋外大喊,“舒月朗,你有病是不是,大早上吵什麼!”
屋外的空地上,昏暗的天色下,有一人背對楚南星蹲在地上,鐵錘在他手中一下又一下,高高地揚起,重重地落下。
楚南星見人不睬,兀自沉浸在叮叮當當裡,擡腳正要跨出門去,就聽見屋内商陸在喚他。
“南星。”
“哎!商哥什麼事兒,”楚南星一邊應聲,一邊轉身回屋。
商陸已經床上坐了起來,見楚南星越過屏風進來了,便指了指衣架上的衣服,“把衣服穿上再出去,”
楚南星依言地走到衣架前,一邊同商陸說話,一邊往身上套衣服,“天還沒亮,商哥你要不再躺會?等天亮了,我們去外面吃早飯,”
商陸将掀開地被子一角,又扯過來蓋上,“也成。月朗在外鼓搗那箱子麼?”
“嗯。估計一宿沒睡,盡琢磨這個了。”楚南星穿好衣服後,将燈燭點上,端到床旁的小幾案上,然後往床前走了幾步,居高臨下地望着倚坐在床頭的商陸,“到這裡,商哥睡得好麼?”
商陸輕輕一笑,“小老闆将這房間布置的,與福滿樓的那間房一樣,就連熏香用得都相同,又怎會睡不好呢,”
聞言,楚南星似松了一口氣,撩袍坐在床沿上,眼睛始終盯着商陸的臉上,“這個熏香就是你之前在福滿樓用的,我特意讓清韻托人捎來的。我想商哥在這裡也住的舒心,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楚南星始終記得商陸放哨似的睡眠,本以為是天性如此,可直到雲霁那幾日的同榻,才讓他發現,那有什麼天性就如此,分明就是長久繃緊神經而養成的。那幾日的商陸入夜睡的安穩,就連他半夜夢轉時的偷看,都不曾發覺。而在之前,他的眼睛剛一碰到他的臉上,下一刻,就會對上一雙分外清明的眼睛。
商陸又怎會不知楚南星的這份擔心,在推開這間房門,見到那幾乎與福滿樓那間房一樣的擺設,一切便已了然于胸,“我睡得很好,小老闆不要擔心了,”
楚南星擡起一條腿,盤在床沿上,不信地追問道:“真的?”
“真的。”商陸鄭重地點了下頭,以調笑的語氣,反問楚南星,“小老闆昨夜與我同榻而眠,難不成不知道嗎?在雲霁山時,你可是時常都會趁着夜深,來看看我睡熟與否,”
聞言,楚南星僵了一瞬,而後像是被踩了尾巴,騰地蹦站了起來,有些慌亂道:“你,你,你沒睡着?”
“我當然是睡着了。”商陸臉上挂着志得意滿的笑,就好像楚南星的反應,早已在他的預料之中。看着羞得滿面通紅,恨不得往地裡鑽的楚南星,于是好心地解釋道:“可是,小老闆你每次的動作也太大了。雲霁山那麼冷,你掀了被子,冷風一陣一陣往裡鑽,想不醒,也是有些為難我呀,”
楚南星這下簡直是無地自容,那他那些夜晚對商陸做的那些,本以為是天不知,地不知,就他一人知,結果今天突然平地驚雷,當事人也知了,他隻覺得渾身好像要燒熟了,正嗤嗤的冒着白氣。
其實他也沒做什麼,那時他倆雖然同在一張床榻上,但卻是蓋的兩床被子,或許商陸自己都沒意識到,他有一個小癖好,會将被子整個拉過頭頂蓋着。最開始楚南星隻是盯着那團被子瞧,腦海裡不住地在想商陸熟睡的模樣,想着想着就不滿足起來,所以這才壯起膽子,掀了被子,将商陸的臉露了出來,這之後他也沒做什麼過于孟浪的行為,隻是有時看着看着忍不住上手碰了碰,然後捂住那隻碰過商陸臉的手,笑得跟朵喇叭花一樣。
商陸逗楚南星向來淺嘗辄止,“天亮還要一會,小老闆幫我取本書來吧,”
“噢,哦!”楚南星慌裡慌張地去書架随便找了本書,遞給商陸後,又再點盞燈放在床頭小幾案上,“燈暗看書傷眼……”
“嗯,好,知道了。”商陸拿着書,看着楚南星不遠不近地站在床前,一會摸摸腰帶上的繡花,一會抻了抻衣袖,一副已是羞到極緻,卻仍舊強撐不肯走的模樣,以為他有什麼難以啟齒地話要說,也不加以催促,隻是靜靜地盯着他,等着他開口。
就這麼過了一會,終于在楚南星臉上看到了破釜沉舟一般的決心。隻見他抿緊嘴,雙手握成拳。商陸的一顆心也慢慢升騰了起來,結果……
楚南星像一隻撲向獵物的猛虎一樣,驟然撲蹿到床前,速雷不及掩耳,兩隻手捧上商陸的臉頰,然後揉了揉……
沒料到楚南星會來這一手,商陸一時毫無反應,呆呆怔怔地看着楚南星臉上挂着餍足的表情,然後同手同腳走了出去。
少頃,楚南星跟月朗吵鬧的聲音在屋外響起,商陸這才漸漸反應過來,憶起剛才楚南星的舉動,不禁傻笑了起來。
屋外,楚南星剛走到月朗身後,就聽見哐當一聲,月朗将把手裡的錘子,錾子齊齊都丢在地上,負氣地往地上一坐。
楚南星趕緊後撤兩步,唯恐月朗這一坐,就坐到他的腳背上來,“喲喲!可别砸我腳了,”
這箱子本是放在商陸房中的,昨夜月朗去而複返,給抱回他自己屋裡去了。
“你這搗騰這一陣,這箱子連條口子都沒有,”楚南星走到箱子前蹲下,見那上面隻多了幾條新鮮的劃痕一樣的痕迹。“商哥昨夜不是說了麼,這很可能也是隻機關箱,靠蠻力是打不開的,”
月朗将臂膊搭在曲起的膝蓋上,“之前在雲霁山時,我記得你給我們看的那張紙上的箱子,”他說着用鞋尖踢了一下箱子,“跟這個可不一樣啊,”
“興許就在這箱子裡呢,”楚南星将箱子掉轉了一個面,“也或許這箱子裡有我父親要的那隻箱子的線索,這都說不定。但這兩者之間,定然是有關聯的,我相信我父親。”
“這箱子可不好弄,你父親那邊還說過什麼嗎?”月朗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