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南星三人順着小孩說的往前直走，大約半炷香後，果見一條被荒草半掩的石階。拾階而上，這條石階不知在此橫伏了多長的時日，不知有幾多的人踩着它登踏而上，石階的每一階都朝下凹陷，有些石階上還有蜿蜒爬着斷紋，有些則已全然一分為二，野草從裂縫中頑強的向上生長。

三人估摸爬了半程，石階兩側的野草樹木愈見茂密，幾乎遮天蓋地，讓本就不清的視野更加嚴重。

“楚南星你還看得清嗎？”月朗有些擔心地問走在最前的楚南星。

聞言，楚南星停下來腳步，看了看四周，樹木荒草雖都是灰色的，但卻也能看得清腳下這條石階的走向，“還行，能看見。”

月朗又道：“好像生霧了？”

“嗯？”楚南星茫然地扭頭左右看了看，他視野有限，僅能看清一些比較大體積，比如樹木野草這類的東西，像霧這種缥缈之物，他是看不見的。“我，我看不見。”

“楚南星……”月朗這次的聲音裡帶了點緊張，“霧裡有眼睛，綠色的，很多。”

在月朗的視野裡，他們已被白霧籠罩起來，這霧不濃，淡淡的一層，像是一塊薄紗蓋在了眼睛上，讓他看到的所有東西朦胧又模糊。而就在這朦胧霧裡亮起許多綠色的，豆粒大小的，會眨動的眼睛。

楚南星戒備地左右張望，可惜，他看不見月朗說的霧裡的綠眼睛，卻看見了更為驚恐的一幕。就在他正前方，有一團好似水流般的東西，正向着他們鋪瀉而來。他看不清這是個什麼東西，本能覺得危險，當即呼喚同伴逃離。“商哥，月朗，快跑！”

可那東西在他咫尺的距離悄無聲息地消失了，就仿佛剛才看見的是一場幻覺。但接下來的，簡直讓他心戰不已。他看不見了，先前灰色的景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漆黑，有那麼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在無知無覺中瞎了，可低頭卻看見腳下那塊破舊的石階。

楚南星小心将脂膏放在石階上，從腰上解下鸢尾玉佩，曲指在玉佩上點繞了一圈，玉佩亮起瑩瑩白光，如同一盞燈籠被楚南星拎在手裡。

有了這點亮光，楚南星的視野得以恢複，原來隻是生了濃霧，将那些東西都遮住了。稍稍松了一口氣，舉起玉佩往霧中送，謹慎地小心喚道：“商哥……月朗……”

楚南星喊完停了一會，見沒有回應，拎着玉佩小心翼翼地往回走。

大約下了十來階，一把冒着寒氣的白劍突然從霧中刺出。楚南星側身躲開，嘴裡急忙喊道：“是我，是我！”

下一刻，月朗從霧中走了出來，見到楚南星時，有些生氣道：“我喊你怎麼不答應！”

楚南星一頭霧水，“你喊我了？我沒聽見啊。那我喊你們，你聽見了嗎？”

月朗面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哥不見了。”

楚南星大驚，“什麼時候？”

月朗搖頭，“不知道。我跟你說綠眼睛的時候，還能感覺到他就在我後面，後面我再叫他，就沒有回應了，明明他離我不遠，我回頭去找了，沒人。”

楚南星登覺得心裡一空，朝月朗身後用力望了好幾眼，卻怎麼也穿不透滾滾白霧，隻得用力空咽了一下，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這霧生得古怪，不能讓商哥一個人，我們一起回去找找。”

倆人挨的很緊，幾乎腳尖碰着腳後跟的距離，每一步都走得極其謹慎小心。

估摸走了一盞茶的時間，月朗小腿突然碰到了什麼，吓得周身的毛都立起來了，害怕地看了一眼，覺得有些眼熟，遂又看了一眼，發現原來他們買的那壇脂膏，按着胸口長舒了一口氣。

“楚南星，你什麼時候把這脂膏放下的，怎麼我之前沒看見呢。”月朗這邊剛拽回吓飛的魂，随即又感到疑惑。這壇脂膏從上山開始，就一直都是楚南星抱着的，而他又走在最前面，那他之前走過的時候，怎麼沒見着呢？

“什麼脂膏？”楚南星乍聽月朗這一問，有些發懵，于是從上一塊石階擠到月朗所站的石階，看見那壇放在路邊的脂膏時，瞪大了眼，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這，這……”

見楚南星這幅大驚失色的神态，月朗目光緩緩移到那壇脂膏上，一隻手緊緊抓着楚南星的臂膀，語調虛浮地問道：“你剛剛是在哪兒放下這壇子的？”

其實從楚南星反應中，他隐隐明白了，這壇脂膏是楚南星什麼時候放下的。

楚南星同樣抓緊了月朗，眼睛死死盯着那壇脂膏，“掉頭回來找你們的時候。”

月朗僵硬地側頭看了一眼楚南星，“或許是我們走錯了，往前走吧，現在。”

于是接下來，無論倆人往前，或是往後，最終都會碰到這壇脂膏，到最後楚南星心裡的害怕被憤怒替代了，恨不得将那壇脂膏抱起來丢進林子裡，但被月朗攔住了，說這個玩意就當是個坐标了。茫茫大霧裡腳下的石階好像都變得一模一樣了，仿佛他們來來回回折騰的這一陣，其實一直都是在原地踏步。

楚南星卸了力氣，一屁股坐下了，用玉佩上的繩子抽陀螺似的，一直抽打那壇好似長了腳的脂膏壇，“現在怎麼辦，商哥走丢了，我們也走不出去。”

月朗雙手掐着腰，仰着頭平複因為奔走引起的急促呼吸，“商哥給你的匕首，有帶在身上嗎？”

楚南星點頭。

月朗，“能感受到它傳遞的熱意嗎？”

楚南星把手按在腰上，有些不明所以，“我貼身揣着，一直都是熱的啊。”

月朗垂下頭，沒解釋太多，隻是道：“熱的就好，熱的就好。商哥會來找我們的。”

“你要不把背簍放下來，這一直背着也不方便。”楚南星見月朗背上的裝着棉被的背簍，有些擔心道。

月朗拉住背簍的肩帶往前扯了扯，“不背着，我總覺得背後涼飕飕的，還是背着踏實一點。”

“你之前說的綠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