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謹年此時明顯上頭了,臉跑的泛紅,眼睛卻是亮的:“你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後面還有人,她們倆被工作人員催着上了這艘賊船,手忙腳亂地扣好安全帶時,耳邊響起孟謹年不怎麼平穩的聲音:“那什麼,前面激動了,我從來沒有做過啊啊啊——”
她話還沒有說完,船身就可以晃動起來。非要黎朝找個詞來形容就是跌宕起伏,她不怎麼怕高,來回的沖刺帶來的失重感反而覺得很爽。
風吹得發絲飛舞,無數人在叫,最清晰的還是孟謹年的尖叫聲。黎朝覺得好笑,也毫無估計的笑出來了,笑得眼淚流出來,活了十七年從來沒有這麼痛快過。
從船上下來,孟謹年捂着嘴,面色蒼白的幹嘔,見她暈的厲害,黎朝去買了瓶水給她。
等孟謹年對着垃圾桶吐完,漱完口,面色緩過來後,才說:“後悔嗎?”
孟謹年叉着腰,有氣無力的說道:“你說得對,遊樂園确實沒什麼好玩的。”
黎朝拉着她打算回醫院了,孟謹年反手摁住她,說:“最後一個項目。”
黎朝驚訝:“你都難受成這樣了,還來?”
她搖了搖頭,問黎朝要手機,黎朝不明所以的開了鎖給她。她看着孟謹年虛弱的走到她對面,搖搖晃晃的蹲下,手卻很穩的對準她。
黎朝微愣,沒想到孟謹年要給自己拍照。
孟師傅搖身一變成了孟攝影師,孟攝影師并沒有那麼多的耐心,催促道:“笑一個,小姐姐,拍完咱們就收工啦。”
人流很多,黎朝努力的微笑,孟攝影師對她的姿勢不太滿意:“不是拍證件照,比個耶吧。”
模特非常聽話的按照她說的比了個耶,即使笑得很勉強,僵硬,不過沒關系,孟攝影師拍完之後很滿意,檢查完就把手機還給了黎朝,臉上神情一換,弓着腰,愁眉苦臉的回了醫院。
這把醫院的護士吓了一跳,前不久還面色紅潤活蹦亂跳的小女孩這會像從電視機裡爬出來的貞子般,飄了回來。護士小姐姐給她倒了杯葡萄糖水,孟謹年就這麼喝着葡萄糖水,然後半死不活的靠在醫院那滑不溜秋的椅子上。
黎朝這才有空點開自己的相冊,最上面的一張照片,她看見自己被擠在人堆裡,臉上的笑襯得手上的這個耶尤為可憐,喜劇效果拉滿。
“拍的不錯啊。”至少臉拍清楚了。
孟謹年非常不謙虛的擺了擺手:“應該的,應該的。”
沒多久,黎朝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林初打來的,她們出來的時候沒找到黎朝。電話在接着,孟謹年不好在一邊說話,對着黎朝打着口型:“你先走吧,這邊我可以。”
黎朝沉默了一會,對着電話那頭淡淡的應了句,才挂斷電話。
臨走時,孟謹年見黎朝還有話要說,邊拉着她到了一處沒有人的樓梯間裡。
黎朝接下來的話令她有些不可思議,因為她說:“原本今天就隻有我和黎玦兩個人來的,林初會來是我的意料之外,如果沒有這個意外,我打算把黎玦一個人扔在那裡。”
她的語氣很輕,臉上沒什麼表情,好像在說着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孟謹年深吸了一口氣,黎朝接着說:“我不是一個好人,也不打算做一個好人。黎正煊把我養的很好,把我變成了一個和他一樣的人。昨天晚上我就在想,如果這個家裡沒有黎玦,黎正煊和林初的反應會是怎麼樣,換過來,如果這個家裡沒有黎朝,他們又會是怎麼樣。”
她垂着眼眸,像是真的在認真思考,遮住了深入墨色的瞳孔。
孟謹年沒有和父母相處過一天,她無法感受黎朝,她想這個世界上永遠沒有真正的感同身受。她說:“今天這件事你隻能和我說,别和其他人提起了。”
黎朝露出個笑容來,恢複了以往的模樣:“我知道。”
“你有沒有想過這麼做的後果?”
“沒有,我知道我可能會付出無比慘痛的代價。”黎朝看着孟謹年身後的某個點,“但我會無比痛快。”
“走吧,時間不早了。”孟謹年說。
她送着黎朝到醫院大門,便止步看着她遠去。今天的天氣沒那麼好,還沒到落日時分,已經看不到任何一絲陽光來,厚重的雲層高懸在灰色陳舊的樓盤上,整個畫面看上去髒兮兮的。
連路上的人都面無表情的趕着路,陰沉的天氣都顯得臉色灰敗起來。
黎朝下了幾步台階。回過頭來看着她,她的眼眸不帶任何濃烈的情緒,嘴上說着:“你害怕我嗎?”
孟謹年視野裡的黎朝幾乎和灰色的樓盤融為一體了,看的眼睛有點疼,她搖了搖頭,似乎擔心搖頭的幅度黎朝看的不太清晰,說:“不讨厭你。”
“那你喜歡我嗎?”
孟謹年微微皺起眉頭,說實話,她很難判斷在這個場景下,黎朝嘴裡說的這個喜歡究竟是關于朋友之間的喜歡,還是另一種什麼。
按照黎朝所說的話,她在所有的影視作品中,往往會是有點可憐,孤獨的樣子,而不是現在這樣,臉上沒什麼情緒,語氣又十分冷靜。
孟謹年暫且把黎朝嘴裡的那種喜歡歸為前者,于是她說:“喜歡。”
“喜歡誰?”黎朝不依不饒。
這給了孟謹年恍惚感,讓她錯誤的認為黎朝像個小孩兒,打破砂鍋問到底要大人給出準确的答案來。
“好吧,喜歡黎朝。”孟謹年笑,雖然這樣說出來屬實有點為難。
黎朝不動了,又看着她好一會,才轉身慢慢的走掉了,她像一滴雨水,在昏暗的天氣裡,掉進黑色的水中。
孟謹年看着她走遠,直到完全離開自己的視線,才放心的回醫院看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