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多醫生進診室,難道月月的檢查結果不好?
這麼一想,陳序青上一秒的尴尬、煩惱、心酸什麼都煙消雲散,起身幾步走到診室門外,趴在門上企圖聽到點動靜。
當然,什麼都聽不見。
陳序青在診室門口來回踱步,想起來又去補課搜池宴歌和藍山市醫院的關系,在看到池宴歌證件照下标的“副主任醫師”幾個字的時候,陳序青焦慮地咬住了大拇指指尖。
來回将池宴歌的履曆上下翻了五遍,再回到池宴歌穿着白大褂、标準笑容的證件照上,比起多年前的白月光之類的,她更在意池宴歌對于這個醫院的重要性。
越重要說明情況越嚴重。
陳序青退出浏覽器界面,一步步點進标有存款餘額的銀行賬戶,她眯着眼睛思考了半天。
最後,點開微信,主動給她姐陳以理發了一條消息。
等曹春芳從診室出來已經是半個小時之後的事,抱着曹月的曹春芳雙眼紅腫,這樣一看,陳序青的心又沉了半分。
“陳小姐……醫生說女娃今天就得住院越快手術越好……”
陳序青聽曹春芳說完話,又看向同行的護士,護士細聲陳述了曹月的糟糕狀況。
屬于嚴重先心病患兒,随時可能有生命危險,沒辦法采用保守治療。
辦完入院手續,陳序青站在玻璃前看了會兒曹月,曹春芳在裡面陪着,一時半會不走。
陳序青在群裡給待機的制作組簡單講了下曹春芳家裡的情況,讓負責同事先去另一家采素材,她明天再回去。
交代完事情,陳序青再望了眼曹春芳的身影,輕輕呼了口氣走出兒科病房,走到公共休息區域靠近電梯的玻璃邊座椅坐下。
這才将注意力拉回到要不要在微信裡跟池宴歌打個招呼上。
坦白講,她已經沒有當年那樣喜歡池宴歌,或許已經完全不喜歡了,她想池宴歌應該也是如此。
陳序青對面是直梯的出入口,在她停在池宴歌微信頭像的第五分鐘,池硯歌出現在了出入口之中。
比剛才見面更遠的距離,就更像夢一樣的影子,池宴歌依舊在聽電話,腳步匆忙說話的樣子還是一樣的認真。
陳序青在看到池宴歌的瞬間站起身,又覺得自己好笑,很像在課堂偷玩手機被抓包的壞同學,盡管不太可能,但她還是怕池宴歌沒看見自己,就身體先于腦子地朝池宴歌走去。
在兩人快要撞上的時候,陳序青停下腳步。
人聽電話的時候總是格外專注,池宴歌怕撞到人後知後覺停住,與陳序青隔着一人的距離驚訝對視。
陳序青捏緊了拳頭,背在身後,她第一次上台領獎都沒這樣緊張。
“池宴歌。”
陳序青聽見自己的聲音,帶着些微、難被察覺的顫抖。
池宴歌的手機黑屏,從耳邊放下,不知道挂斷沒有,露出從容而溫和的笑容:“序青,又碰到你了。”
手機還靠在腿邊,池宴歌空餘的手指了指兒科病房的方向,“在等人?”
仍然穿着白大褂的池宴歌,在胸口挂着工作牌,寫着南山市第一人民醫院副主任醫師的池宴歌,戴着一副讓陳序青陌生的細框眼鏡,眼底沒有重逢的喜悅,沒有碰見老熟人的情緒。
專業、權威,池宴歌全身上下沒有從前的影子。
陳序青想要坦然開口寒暄兩句,雙唇就像被凍住似的無法出聲。
池宴歌則轉為雙手插兜的姿勢,是耐心的醫師也是耐心的年長者,靜靜等待陳序青的下一句話。
等兩人身邊有人走過,陳序青咽了咽喉嚨:“孩子剛入院,今天想看看情況再走。”
“嗯,也不用太擔心,孩子晚上會有值班醫生和護士照顧。”
陳序青:“她的情況很嚴重嗎?”
池宴歌望向扶梯微微皺眉:“室間隔缺損9毫米,并發肺動脈高壓——”
沒一秒,池宴歌收回思考,又露出标準笑容,“放心,我會盡全力的。”
“那你……”陳序青想問池宴歌最近還有沒有像從前那樣壓力大到睡不着覺,或者熬夜到心口發悶的問題,又不知道以什麼立場開口,“你也要多注意休息。”
池宴歌緩慢眨了下眼睛,帶着想要釋然卻無奈的笑意。
就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陳序青目光飄向地面,尴尬地撓撓耳後根,在想自己是不是困住了池宴歌,對方禮貌不好意思說先走。
這個點的兒科住院部外已沒有白天那樣人多,偶爾有推着輸液孩子路過的母親,也有從病房出來忙着打電話的母親。
在這裡重逢寒暄什麼的,真不是一個好地方,陳序青下定決心垂下手。
“我就先——”
“今晚有住處嗎?”
池宴歌打斷陳序青的話。
啊。
陳序青心底不帶任何情緒的,茫然又空蕩地打了個拟聲詞。
池宴歌看了眼手表:“我十點十五還有一次會診,在三樓咖啡廳等我,今晚住我家。”
說完,也不等陳序青答應,就忙着走了,留給陳序青一個潇灑的背影。
開放式咖啡廳十點關門,但服務生好心給陳序青留了個最外圍的座位,受寵若驚換座位坐下的陳序青感歎藍山市醫院咖啡廳真是人性化。
十點半,換了便服的池宴歌走近叫陳序青,陳序青起身,沒話找話跟在池宴歌倒近不遠的距離走,說又去看了眼月月,還好孩子看起來狀況比較穩定。
池宴歌隻拿着手機回消息,簡單應了她兩聲。
兩人走進電梯,一左一右站在裡側,電梯門關上,池宴歌問:“你怎麼會在藍山市?是搬過來住了嗎?”
陳序青搖頭:“沒有。”
池宴歌替進門的人摁住開門鍵,在陌生人到達一層離開電梯繼續往B2走時又問。
“你談戀愛了嗎?”
陳序青想了想忘記給錢詩發去的短信,既然還沒發,也不能算正式分手。
她慢慢地回了個:“嗯。”
電梯門開了,池宴歌卻沒動作,過了會兒,池宴歌才慢悠悠往外走,也回了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