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挂着粉藍色的夕陽,水泥電線杆頂端兩側架着生鏽的電箱和高音喇叭,滋啦的電流聲在蒼雲村上空唱着鄧麗君的《甜蜜蜜》,像被遺忘在世界角落的一部懷舊電影。
沒開燈的黑暗的紅磚房,一層層重疊又斑駁的老木門框前。
陳序青放下舉了快四十分鐘的攝影機,轉了轉酸痛的手腕。
然後,陳序青走上前蹲在兩鬓斑白的老人腿前,雙手蓋在老人皲裂的手背上:“奶奶,謝謝你,今天辛苦了。”
“序青,你不是說要趕回市區吃飯嗎?”
許蕾走到在纏繞電源線的陳序青身邊,“快六點了,你要走就先走吧,剩下的我們來收拾。”
“沒事,我快收好了。”陳序青把最後一捆理整齊的電源線擺回原位,清點完,蓋上箱盒,“明天村裡辦喪事,讓阿曾那邊也先别拍了。”
許蕾點點頭,跟在陳序青屁股後面走:“陳老師,我想問你個事,不過也不是我問的,我真心話大冒險輸了所以——”她因為對接下來要問的話有點不好意思,連稱呼都變禮貌了,“你是不是因為上次來過的池醫生在市區所以最近才總是去市區啊?”
攝影組這群人都跟陳序青關系好,知道陳序青喜歡女生,尤其上次見過衆目睽睽之下陳序青被池醫生拉走的盛況,才八卦雷達瘋狂響動。
陳序青腳不帶停:“你輸了遊戲怎麼像是我在接受懲罰。”
“你這麼說也是有點哈。”許蕾看着陳序青把東西放進後備箱,又跟着往車門走,“那我個人好奇一下可以嗎?是因為池醫生嗎?”
陳序青拉開車門:“你怎麼總是對這件事好奇?”
“你是我們的主心骨,我當然要關心你嘛。”許蕾撓撓臉頰,在陳序青平靜的注視中選擇坦誠,“好吧,其實是我們大家都聽說錢詩把你甩了,她官宣新戀情的朋友圈你有看到嗎?好像就是你送曹月去醫院那天早上……不過你們是不是已經互删好友了?”
陳序青坐進車:“許老師,我很早以前領悟過一句話,人要學會放手。”
許蕾單手捂住心口,表情立馬寫滿憂傷和心碎:“我就知道你果然會很難過——”
“我是說,想請你放開我的車門。”
白色沃爾沃絕塵而去。
愣在原地的許蕾,腦海裡全是陳序青臉上最後的淡定又憋不住的笑意。
車子一路疾馳,到市區大道剛剛臨近晚上八點,陳序青路上給池宴歌撥電話始終處于無法撥通的關機狀态。
漫無目的的陳序青将車停在路邊,思考了半天,她不情不願主動打給陳以理。
不到三秒,陳以理就接了,聲音特别溫柔:“Hello,親愛的妹妹有何貴幹?”
陳序青起雞皮疙瘩,将手機拿遠一點,轉頭向左去看窗外來往不斷的車流:“你到藍山市了嗎?”
“我?”陳以理那邊一陣開門又關門的聲音,很快接上陳序青的腦回路,“吃飯不是明晚嗎?”
“什麼?”
難以置信的陳序青摁下擴音鍵,手機屏幕退出通話界面看日期,明晃晃一個“8月26日周六”挂在陳序青眼前。
與此同時,圍坐在蒼雲村吃晚飯的許蕾一聲——“哎?糟了!我給陳序青說錯時間了!”
許蕾手機屏幕上顯示2022年8月28日,星期日。
“哈哈哈所以陳序青你看錯時間了嗎?發生什麼事能讓你這麼恍惚呢?”
都能想象陳以理在電話那頭的毫無形象的捧腹大笑,陳序青一時無言,沉默在想現在到底是湊合在藍山市住一晚還是先回蒼雲村。
陳以理笑完卻突然說:“不過,我聽喬獻說池宴歌比她早一天回國,喬獻明天到,池宴歌應該今晚就到了吧。”
陳以理說完,陳序青抿抿唇,強行給自己做了半天思想工作,才把請求說出口:“那,你能幫我找喬獻問問池宴歌的回國航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