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無眠之夜

李明一躺在床上，雙眼直勾勾地盯着天花闆，仿佛要在上面盯出兩個洞來。窗外，北京的夜晚依舊喧嚣，隐約傳來的汽車喇叭聲就像是這座不夜城的搖籃曲。可惜，這曲子對李明一毫無作用。

"唉，"他長歎一口氣，翻了個身，"這可真是個'好夢'啊。"

閉上眼睛，李明一的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今天遇到王浩的場景。那個西裝革履、人模狗樣的家夥，居然是自己的大專同學！想到這裡，李明一就覺得一陣煩躁。

"王浩，王浩，"李明一自言自語道，"你小子當年不是成天逃課打遊戲嗎？怎麼現在混得這麼好？"

回想起當時的情景，李明一就覺得像是在做夢。他正準備送一單外賣，突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就在他躲雨的時候，一輛閃亮的保時捷停在了他面前。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咦？這不是李明一嗎？"車裡的人驚訝地說道。

李明一定睛一看，差點沒認出來："王...王浩？！"

"哈哈，真是你啊！"王浩笑着說，"好久不見，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

李明一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外賣制服，尴尬地笑了笑："呃...我在送外賣。"

"哦，"王浩露出一絲詫異，"那挺好的，挺自由的工作。"

李明一勉強點點頭，心裡卻在想："自由個鬼啊，我恨不得把自己綁在電動車上24小時不停歇地送單。"

"那個...你呢？"李明一禮貌性地問道，雖然他其實一點都不想知道答案。

"我啊，"王浩笑着說，"在一家互聯網公司做産品經理，年薪百萬吧。"

李明一感覺自己的心被重重地錘了一下。他強顔歡笑道："哇，那真是太棒了。"

"是啊，"王浩不無得意地說，"對了，你有名片嗎？改天約出來喝個茶？"

李明一愣了一下，随即苦笑道："名片倒是沒有，要不我把外賣app裡的二維碼發給你？"

王浩尴尬地笑了笑："哈哈，你還是那麼幽默。算了，改天再聯系吧。"

說完，保時捷絕塵而去，隻留下李明一和他那輛可憐巴巴的電動車在雨中相顧無言。

想到這裡，李明一猛地坐起身，狠狠地捶了一下床闆："可惡！憑什麼他能年薪百萬，我卻隻能送外賣？"

李明一跳下床，在狹小的出租屋裡來回踱步。他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顯得格外響亮，仿佛要把地闆踩出一個洞來。房間裡的每一個角落都承載着他的挫折感和不甘。牆上貼着的日曆，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送單計劃；桌上堆積如山的外賣單據，見證着他日複一日的辛勞；角落裡的電動車頭盔，沾滿了雨水和汗水的痕迹。

"冷靜，冷靜，"李明一對自己說，"人比人，氣死人。不能跟他比。"

他走到桌前，打開台燈，目光落在那本《覺醒之道》上。這本書是他在地鐵站的小報攤上随手買的，當時隻是被書名吸引，想着也許能給自己一些啟發。鬼使神差地，他拿起書，翻開一頁：

"人生就像爬山，有人乘纜車，有人徒步而上。不要嫉妒坐纜車的人，因為你在攀登中收獲的不僅是風景，還有力量。"

李明一撇了撇嘴："說得倒輕巧，那我甯願坐纜車。"

他合上書，目光不經意間掃過牆上的日曆。明天是周六，難得的休息日。

"休息日？"李明一冷笑一聲，"在北京，休息日這個詞跟我有什麼關系？"

他拿起手機，打開外賣app，準備查看明天的排班。然而，就在這時，一條推送跳了出來：

"周末充電課程：《如何在互聯網時代實現自我提升》，僅需99元！"

李明一愣了一下，鬼使神差地點了進去。

"厭倦了現在的工作？想要改變但不知從何下手？本周末就來參加我們的課程，學習如何在互聯網時代提升自己！"

李明一盯着屏幕，不知不覺地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大學時光，那時的他，還是個意氣風發的大學生，滿懷憧憬地暢想着未來。那時的他，會為了一個創意興奮得徹夜難眠，會為了一個項目熬夜趕工。他曾經以為，自己會成為下一個馬雲、馬化騰，創造出改變世界的産品。

然而現實是殘酷的。畢業後，他輾轉多個城市，嘗試過各種工作。銷售、客服、程序員助理...每一份工作都讓他感到挫敗和不适應。最終，他來到了北京，成為了千千萬萬外賣騎手中的一員。

"要不要報名試試？"李明一自言自語道，"反正也就99塊錢，頂多少送幾單外賣的事。"

就在他準備點擊報名按鈕時，手機突然沒電關機了。

"靠！"李明一懊惱地把手機扔到一邊，"怎麼關鍵時刻就沒電了？"

他走到窗前，望着窗外的燈火闌珊。北京的夜空，哪怕在最黑暗的時候，也永遠不會真正黑暗。密密麻麻的燈光，就像是無數人的夢想在閃爍。

"我的夢想呢？"李明一喃喃自語，"是不是被我丢在了哪個寫字樓的樓下，或者某個小區的單元門口？"

他回想起這些年來送外賣的經曆。無數次在烈日下汗如雨下，無數次在寒風中瑟瑟發抖，無數次被顧客責罵，無數次被交警驅趕...每一次，他都告訴自己，這隻是暫時的，總有一天會好起來的。

可是，"總有一天"到底是哪一天呢？

他回到床上，躺下，卻怎麼也睡不着。腦海中不斷閃現各種畫面：王浩得意的笑容、KTV裡歡快的歌聲、病房裡那位老人虛弱的叮囑、姐姐關切的詢問...

這些畫面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幅複雜的拼圖。每一塊拼圖都代表着他生活的一個片段，而這些片段組合起來，就是他現在的人生。

"叮鈴鈴！"

一陣刺耳的鬧鈴聲突然響起，把李明一吓了一跳。他猛地坐起身，這才發現天已經蒙蒙亮了。

"該死，"李明一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居然不知不覺睡着了。"

他摸索着關掉鬧鐘，正準備起床，突然想起今天是休息日。

"算了，"李明一自言自語道，"難得休息，再睡會兒吧。"

然而，就在他準備重新躺下時，目光不經意間掃過桌上的《覺醒之道》。鬼使神差地，他伸手拿過書，随手翻開一頁：

"每一個清晨都是新的開始。不要被昨天的失敗所困，也不要被過去的成功所限。今天的你，就是最好的你。"

李明一愣了一下，随即自嘲地笑了："這不就是'今天你嫌棄的，明天你還得繼續'嘛。"

他合上書，卻發現一張紙條從書頁中掉了出來。李明一好奇地拾起紙條，上面是自己當年的筆迹：

"未來的自己：

1. 成為一名優秀的程序員

2. 在一線城市買房

3. 找一個溫柔賢惠的女朋友

4. 帶父母周遊世界

5. ..."

最後一條是空白的，仿佛在等待被填補。

看着這張泛黃的紙條，李明一突然感到一陣酸澀。他想起了當年意氣風發的自己，那個對未來充滿期待的大學生。那時的他，眼中閃爍着夢想的光芒，心中充滿了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