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雨中即景

北京的雨總是來得猝不及防,就像生活給人的驚喜——或者驚吓。這天早上,李明一剛騎上他那輛貼滿各種外賣平台标志的電動車,天空就嘩啦啦地下起了大雨。雨滴打在他的頭盔上,發出密集的噼啪聲,仿佛是上天在提醒他今天注定不會是個平凡的日子。

"我的天,"李明一仰頭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這是老天爺在給我洗電動車嗎?"他自嘲地笑了笑,心裡暗暗慶幸昨晚沒有忘記給電動車充電。要知道,在這種天氣裡,一輛沒電的電動車就跟路邊的破銅爛鐵沒什麼兩樣。

他趕緊從車座下掏出一件皺巴巴的雨衣。這件雨衣已經陪伴他度過了無數個雨天,上面還印着"永遠争做優秀外賣員"的字樣,看起來頗為滑稽。李明一記得,這是他剛入行時,平台發的"新人福利"。當時他還滿懷憧憬,以為自己真的能成為那個"優秀外賣員"。現在想來,不禁覺得有些可笑。

"優秀外賣員,準備出發!"李明一自嘲地說,然後一頭紮進了雨幕中。雨水拍打在雨衣上的聲音,混合着電動車的嗡鳴,組成了一首獨特的"城市交響曲"。

雨中的北京,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紗。高樓大廈變得模糊不清,街道上的行人匆匆忙忙,像是被雨水沖刷的小螞蟻。李明一小心翼翼地騎行在濕滑的路面上,心裡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秃頂——否則這雨水打在頭上,怕是要敲出一首交響樂來。

他的目光掃過街邊的櫥窗,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個穿着鮮豔雨衣的瘦小身影,像是城市中的一抹亮色。李明一不禁想起了自己剛來北京時的樣子:一個懷揣夢想的年輕人,以為可以在這座城市裡找到屬于自己的一席之地。現實卻告訴他,在這座城市裡,他不過是千千萬萬個"外賣小哥"中的一個,是城市運轉的一個微小齒輪。

正當李明一陷入回憶時,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平台發來的新訂單通知。他熟練地接單,然後調轉車頭,朝着餐廳的方向駛去。

第一單訂單很快就到了。是一家寫字樓裡的白領訂的早餐。李明一頂着大雨,小心翼翼地把裝着熱乎乎豆漿油條的餐盒塞進了保溫箱。

"希望别被雨水泡成豆漿油條湯,"他嘀咕着,同時在心裡盤算着最佳的送餐路線。在這座繁忙的城市裡,每一秒都是寶貴的。慢一步,可能就會收到差評;快一步,或許就能多賺一單。這就是他們這行的生存法則。

李明一加快了速度,電動車在雨中飛馳。雨水拍打在他的雨衣上,發出啪啪的聲響,仿佛是在為他打着節拍。街道兩旁的店鋪正在陸續開門,整個城市正在蘇醒。而對李明一來說,這一天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到達寫字樓樓下,李明一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平日裡光鮮亮麗的寫字樓大堂,此刻擠滿了避雨的人。西裝革履的白領們擠在一起,活像是沙丁魚罐頭。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氣息,混合着各種香水的味道,讓人有些喘不過氣來。

"嘿,帥哥,"李明一沖着人群喊道,"有人點了早餐嗎?豆漿油條,趁熱!"

人群中傳來一陣騷動,然後一個年輕女孩艱難地擠了出來。她的頭發被雨水打濕,妝容有些花,看起來有些狼狽。但即便如此,她依然掩飾不住年輕人特有的朝氣。

"謝謝你,辛苦了,"女孩接過餐盒,感激地說。她的眼神中閃過一絲歉意,大概是為了讓李明一在這種天氣裡送餐而感到過意不去。

李明一笑了笑:"不客氣,應該的。對了,小建議啊,下次可以點份雞蛋灌餅,保證比油條抗造。"他故意用輕松的語氣說道,試圖緩解女孩的歉疚感。

女孩被逗笑了,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她的笑容讓李明一想起了自己剛來北京時的樣子——充滿希望,對未來滿懷期待。不知不覺中,他也跟着笑了起來。

李明一轉身準備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驚呼:"哎呀!"

他回頭一看,隻見那個女孩不小心撞到了旁邊的人,手中的豆漿撒了一地。女孩的臉瞬間變得通紅,既尴尬又無助地看着地上的一片狼藉。

"糟了,"李明一心想,"這下麻煩了。"他知道,在這種情況下,很多顧客會要求重新送一份。而這意味着他要重新回到餐廳,耽誤更多的時間。但看着女孩慌亂的樣子,他又不忍心就這麼離開。

他連忙跑回去,從包裡掏出幾張紙巾遞給女孩:"給,擦一擦。别擔心,我這還有一份。"

女孩驚訝地擡起頭,眼中滿是感動:"真的嗎?太感謝你了!"

李明一笑着從保溫箱裡拿出另一份早餐:"我們平台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遇到這種情況都會多備一份。就當是雨天福利吧。"

實際上,這哪是什麼"不成文的規矩",不過是他自己掏錢多買的一份而已。但看到女孩重新綻放的笑容,李明一覺得這錢花得值。

處理完這個小插曲,李明一重新踏上了送單之路。雨越下越大,整個城市仿佛被籠罩在一片水汽中。街道上的行人越來越少,取而代之的是呼嘯而過的汽車,濺起的水花讓本就濕漉漉的李明一更加狼狽。

正當他在雨中艱難前行時,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李明一艱難地掏出手機,是平台的系統通知:

"因系統臨時升級維護,當前訂單顯示可能出現異常。請各位騎手耐心等待,如有疑問請聯系客服。"

李明一看着這條消息,不由得苦笑起來:"這雨天系統還升級,怕是要升級出'水漫金山'了。"他知道,這意味着接下來的一天可能會更加艱難。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的手機上就開始瘋狂彈出各種莫名其妙的訂單通知。有的顯示送餐地址在海底撈,有的則要求他把外賣送到長城去。還有一單甚至顯示送餐地點是在月球!

"我的天,"李明一一邊躲雨一邊吐槽,"這是要我當美人魚還是長城守衛軍啊?至于月球外賣...我看是要我成為宇航員了!"

他試圖聯系平台客服,但電話那頭永遠是忙音。李明一知道,此時此刻,肯定有無數和他一樣的外賣員在撥打這個号碼。想到這裡,他不禁為那些客服人員感到同情——他們恐怕要比自己還要忙碌。

無奈之下,李明一隻能一邊在雨中奔波,一邊不停地給客服打電話。可惜客服的回應永遠是那句萬能的話:"請您耐心等待,我們正在全力處理。"

就在李明一快要崩潰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了什麼。他停下車,從包裡掏出那本濕哒哒的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地記着他這段時間學習編程的筆記。

是的,李明一最近在學習編程。這是他給自己定下的一個小目标。他知道,做外賣不是長久之計。他想要改變現狀,而學習新技能似乎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等等,"李明一自言自語,"如果我開發的應用程序能夠在這種情況下提供備用導航和訂單管理,是不是就能避免這種混亂?"

這個想法讓李明一興奮不已。他掏出手機,趁着避雨的功夫,開始在備忘錄裡記錄這個新的想法。雨水打濕了手機屏幕,但他絲毫不在意,手指飛快地在屏幕上滑動,生怕這個靈感會像雨水一樣迅速消失。

正當他沉浸在構思中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嘿,老鄉!"

李明一擡頭一看,居然是林曉強。隻見林曉強也是一身雨衣,手裡還提着一袋子快要濕透的盒飯。林曉強是李明一的老鄉,也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兩人都是從小城市來到北京打拼的年輕人,因此特别有共同語言。

"林曉強?你怎麼在這兒?"李明一驚訝地問。要知道,林曉強可是個程序員,平時都是坐在空調房裡工作的。怎麼今天會出現在雨中送外賣?

林曉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哦,我最近在兼職送外賣。主要是為了體驗一下,你知道的,為了開發那個應用程序。"

李明一恍然大悟:"原來如此。怎麼樣,體驗如何?"

"太難了!"林曉強誇張地說,"我現在終于理解你們的不容易了。對了,你剛才在寫什麼?該不會是在雨中寫詩吧?"

李明一被逗笑了:"哪有那麼文藝。我是在記錄一些應用程序的新想法。你看,今天系統出問題了,我就在想..."

兩人就這樣站在雨中,熱火朝天地讨論起了應用程序的設計。路人紛紛側目,大概在想這兩個瘋子是不是把雨水當成了仙丹。

李明一興奮地說:"你看,如果我們的應用程序能在系統出問題的時候提供備用方案,比如離線導航、本地訂單管理之類的..."

林曉強接過話頭:"對!還可以加入一些實用功能,比如天氣預警、路況實時更新等。這樣可以幫助外賣員更好地應對各種突發情況。"

兩人越聊越興奮,仿佛忘記了身處雨中。李明一感覺,這可能是他來北京後最快樂的一刻。雖然渾身濕透,但心裡卻是前所未有的溫暖。

讨論得正歡時,李明一的手機又響了。是一個客戶打來的電話,抱怨說自己的外賣已經延遲了兩個小時。

"對不起,先生,"李明一耐心解釋,"系統出了點問題,我們正在全力處理。您的訂單我會親自..."

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傳來了一連串的咒罵聲。李明一無奈地看了林曉強一眼,林曉強也是一臉同情。

挂了電話,李明一長歎一口氣:"看來今天是個艱難的日子啊。"

林曉強拍了拍他的肩膀:"别灰心,老鄉。想想我們的應用程序,以後說不定就能解決這種問題了。"

李明一點點頭,突然覺得心裡亮堂了不少。是啊,現在的困境,不正是未來的機遇嗎?

兩人互相道别,各自奔向下一個目的地。雨依舊下個不停,但李明一的心裡卻燃起了一團火。他開始期待起來,期待着那個可能改變一切的應用程序,期待着未來的無限可能。

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李明一在雨中穿梭。他送餐到寫字樓、居民區、商場,甚至還去了幾個偏遠的工地。每一次送達,他都會收獲不同的反應。有人感激他在這種天氣裡還堅持工作,有人則因為餐食延誤而大發脾氣。但無論如何,李明一都保持着專業的态度,盡自己最大的努力完成每一單訂單。

在送餐的間隙,李明一的腦海中不斷閃現着應用程序的新想法。他開始思考如何将天氣預報功能整合進去,這樣外賣員就可以提前為惡劣天氣做準備。他還想到了一個互助系統,讓附近的外賣員可以在緊急情況下互相幫助。這些想法讓他在疲憊的工作中找到了一絲樂趣。

中午時分,雨勢稍緩。李明一找了一個屋檐下停車休息,打開自己的午餐盒。裡面是他昨晚熬夜做好的幾個菜飯團。雖然已經有點涼了,但在這個時候,任何食物都顯得格外美味。

就在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午餐時,一個老奶奶拄着拐杖,艱難地在雨中行走。李明一猶豫了一下,還是放下了手中的飯團,騎上電動車來到老人身邊。

"奶奶,我送您一程吧?"李明一說道,臉上露出溫暖的笑容。

老奶奶有些驚訝,但還是感激地點了點頭:"謝謝你,小夥子。我就住在前面那個小區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