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活了二十三年，從沒吹過如此讓人迷醉的晚風。

之前那些獨行者和科學派口中說的“自由”，在車子打火成功的那一刻，她才終于真真正正地體會到一點，甚至腦海裡連“如果一切順利”的前提都被跳過，她隻知道以後再也不用被拘在那一塊天地裡，遵循着按部就班的作息，學習着周而複始的課程，進行着年複一年的生育。

以後可以自己掌控命運，去那些隻在書裡和他人口中聽到的地方。據說有個會下雪、草長得格外大的平原，再去看看那個被夷為平地、全是彈坑、如今像月球表面的城市，還有...去看看所謂的海。

她沒開出多遠，已經開始為之後的生活規劃了，黑色的發絲被無拘無束的晚風捧起，像是前路充滿希望卻又漂浮不定的命運。

按照小說書裡的人的思維，這個時候應該唱歌，但她不知道現在這種情況唱什麼歌好。

在三輪車的颠簸裡，玲玲冥思苦想，想唱的歌沒想到，卻漸漸找回理智，激動到顫抖的雙臂緊緊地握着方向盤，目視沒有一絲光亮的前方。

這邊目前一切順利，但陳心那邊卻出了問題。

她通過玲玲原本挖好的密道出去，已經找了小二十分鐘，依舊沒能找到跟她來會面的人。

明明之前說好的，隻要她出去就能有人發現，怎麼現在找不見人？難道是來接頭的科學派認錯人跟玲玲跑了？她帶着懷疑，往大門那邊偷偷觀察，但看不見人影。她想再擴大一些範圍，可還得等着跟吳奇接頭把羊帶走，隻好在外面一邊找人一邊等。

吳奇從宿舍樓一出來就看見兩個女人行色匆匆地往生産樓裡走，看見那兩人穿着長褲，瞬間明白這是外面右神使行動隊的人要去彙報。可要是被人搶先一步彙報一切就完了。

她加速起跑将那兩人攔住。

“你幹什麼？”其中一人立刻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阻攔。

吳奇看她們臉上和頭發上都帶着被火燒灼的痕迹，立刻解釋：“兩位，方才玲玲發現有人開車逃走，但她被火燒傷，正在房間包紮，讓我前去祭祀區彙報，并且讓我告訴你們一聲，趕緊開車去追，不然就跑遠了。”

“逃走的人不就是玲玲嗎？”另外一個犯糊塗，看向她身旁的夥伴，“到底怎麼回事？”

“逃走的怎麼能是玲玲？她剛剛救火被燒，現在在宿舍躺着呢，逃走的是陳心啊，沒想到她們科學派的人竟然會開車，你們快去追，我去祭祀場！”吳奇将手裡玲玲的通行證在兩人面前晃一下，立刻進入生産樓。

那兩人思忖片刻，轉頭往大門那邊跑。

吳奇還沒松口氣，剛進生産樓往地下一層走，正看見通往祭祀場的大門看守中其中一人沿着樓梯向上來。

“外面怎麼了？”看守人問。

“外面不小心把草堂的幹草點着了，正在滅火。”

“那你來幹什麼？”看守人又問。

“我有緊急事件要向右神使彙報。”吳奇亮出通行證。

順利走過那扇厚重的鐵門，吳奇順着亮光從台階上面上去。

可走到外面，眼前的場景将她吓一跳，有兩個足球場那麼大的地方，密密麻麻地躺着白羊和大多光着上身的女人們，因為隔壁的吵鬧聲，已經有三分之一的羊連帶着睡在羊身邊的人醒來，坐在幹草的巨大“羊圈”裡向隔壁張望。

按照她們三個的原本計劃，進行到這一步，吳奇需要先弄到一隻羊悄悄帶回去，然後再回來禀告右神使生活區出事了，可現在看生活區的火災實在是太大了，祭祀場的人根本沒辦法不被驚動。

她躲在暗處思索着，最終決定铤而走險，打個時間差。

右神使陸明正在睡覺，聽手下來報生活區出事，趕忙穿好衣服帶上不離手的短刀，起身前往。出門剛下樓，姜赢在對面樓也穿着外衣出來。

“怎麼回事？生活區出事怎麼沒人來通報？”姜赢有種不好的預感。

陸明看她一眼，沒說話，腿上的動作更快。

兩人下樓，帶着數十号人浩浩蕩蕩地朝着兩區地下通行口去。

吳奇見狀，從藏身的草堆裡跳出來，趁亂跳進低矮的羊圈圍欄，在羊群中尋找适合下手的“羊”選。

她從玲玲那裡早早做好功課，那些能上課會控制人的妖孽羊是比較少的，大多數羊脾性都像是小孩一樣，因此她特意準備不少鹹味草餅。

進入羊圈的第一件事，就是尋找一個人少的暗處。

吳奇觀察着四周，女人們都在讨論生活區發生的事情，羊群反而比較安靜。

她找的地方都是剛出生不超過一個月的小羊，沒有成年羊那般讓人恐懼，抛開她肚子裡也正在懷着東西的情況，但看白白淨淨的小羊，依然憨态可掬，雪白可愛。

吳奇拿出草餅，邊吃邊掰碎往邊上撒，吸引小羊注意，同時拿出肚子上綁着的手提袋和下手用的繩子，準備捉羊。

有點像人販子。

她又開始胡思亂想。

起初沒有羊注意到她，吳奇覺得五分鐘像五小時那麼長，慢慢地，有幾隻小羊在地上嗅着找東西，在“媽媽”們還在推測今晚不太平的時候，帶着“糖衣炮彈”的壞阿姨已經将幾隻小羊勾引進圈套裡。吳奇将草餅一個個分給小羊，着重摸摸其中一個最小的，特意留了一整個草餅給它，用手慢慢掰開，一塊一塊喂到羊嘴裡。

其餘的羊看自己沒有，無趣地散開，等多餘的羊散去，吳奇瞬間把小羊羔按倒，雙腿壓着小羊，拿出繩子将羊嘴和羊蹄子綁好，在陣陣耳鼓的轟鳴中和小羊的掙紮下，将活物綁死裝進帶過來的口袋裡，再飛速地從地下通道離開。

一進通道的暗處，吳奇生怕小羊動彈，又用繩子多綁兩道，擦好汗水後才把口袋裡剩的草餅鋪在羊身上，帶着東西回去。果不其然，被查了。

“我記得你剛才沒拿包啊？為什麼沒跟右神使一起回來？”

吳奇将袋子打開一個小口，拿出一把草餅給兩人，谄媚地說道：“兩位大姐，千萬别說出去，我剛才看見有個地方正在做草餅，就拿了兩個，給你們嘗嘗。”

兩人左看看，右看看，将東西揣進懷裡，然後又向吳奇伸出手。

吳奇的手在包裡摸着小羊皮毛，緊張得幾乎不能呼吸，她在包的縫隙中四處翻找着，又找到兩塊遞過去，“大姐，我也不是我自己拿的，玲玲的吩咐，通融通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