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奇的肌肉在陸明手掌貼上後頸時瞬間繃緊,努力保持平穩呼吸讓脖子上的大動脈呈現出平靜的痕迹,可聽完陸明的話,她又立刻“暴起”。
“右神使,她撒謊!她是看我把她捉住,心裡記恨,想拉我下水,我如果跟她們是一夥的,為什麼不跟她逃走。而且我本來就是獨行者,給科學派送什麼投名狀?”
“所以我也好奇,為什麼你能走,卻不走呢?”
黑暗裡的吳奇垂垂眼,故作沉吟,“因為我現在不想走了。”
“為什麼?”陸明的手指能感受到她肌膚上的火熱,以及大動脈劇烈跳動的節奏,慢慢又加大力氣,指甲扣在吳奇的皮肉裡,“你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是你。”吳奇把聲線調整得情韻缱绻,夾雜着細微的情意。
“我?”陸明的語氣中帶着疑惑和笑意。
“嗯,我喜歡你。”
“放屁!”
陸明一聲暴喝,竄到審訊椅正面,手指死死掐住吳奇的喉管,可她卻感覺到眼前人的心跳逐漸平靜,好像是終于卸下了需要承擔的東西,有種如釋重負的平和。
她有點後悔方才關掉燈。
如果現在能看見那雙狡詐的眼睛,就可以确定地知道她到底是不是在說謊。
吳奇,一隻狡詐聰明的狐狸,披着一層潔白單純的羊皮。
從王珍珍死亡的那次交鋒中,陸明就知道她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到後面她又申請去神石祈福,是個人就能看出她别有用心;在這次事件中,其他兩人都和她交往親密,她不僅沒有一點點不規矩,甚至還有立功的嫌疑。
獨行者受困于奉神派,卻甘願被驅使?
從來沒有過,根本不可能有。
況且她的用詞,不對勁。
“為什麼不信?”
吳奇不知道原因,按照推測,陸明的身份與形對這句話不陌生才對。
似乎跟預想中的不一樣。
伴随着眼前人的追問,陸明冷笑着松開手,腳步聲緩緩到門口。她若若其事地打開燈,又走到吳奇眼前,似笑非笑地問道,“為什麼相信?你如果想要利用這樣拙劣的手段逃脫制裁,那我可以直接告訴你,并不明智。”
确實。
吳奇也是這麼想的,可實在沒有别的辦法。
她需要找個借口來掩飾自己偷羊的行為,現存的草餅又不夠一個包袱的量,也就是說那個包袱裡頭一定要裝點别的東西才能躲過之後的詢問跟核驗。樊茜那身兒跟行動隊一模一樣的服裝是最好的辦法。既然樊茜的角色是生活區接觸不到的,那麼服裝從自己手裡拿出來,他人肯定會默認是行動隊的,而樊茜的身高很高,行動隊中隻有陸明是這個尺碼,所以一定是陸明的。
然而自己為什麼要拿陸明的衣裳?
又為什麼知道陳心要逃走自己卻不走呢?
除了愛慕這個蹩腳的理由實在想不出别的。
這已經是在昨晚那樣危急狀态下能想到的最好的借口了。
但陸明的問題怎麼回答?怎麼讓她相信呢?
一天沒吃飯了,吳奇面對審訊的狀态比陳心好很多,但身體沒辦法靠精神挺着,況且她現在還是有孕之身,再加上前段時間一直折騰,精神緊張,腦子裡的機器崩盤也很正常。
陸明還在等吳奇的答案。
“這個時候最好的答案就是沒有答案。”
——如果樊茜在這兒肯定會這麼說。
吳奇一個戀愛白癡自然想不到這個,可好在她運氣不錯。
沒等她将“貪圖美色”四個字說出口,在晃人的燈光下,軟塌塌地暈了。
陸明看她眼皮一閉,手疾眼快将人頭托住,生怕她又玩什麼把戲,還掐她人中,又狠狠扇了兩巴掌,但吳奇愣是沒醒。陸明沒辦法,将人放在桌子上,喊人去請醫生,而她自己前往大祭司處彙報。
“我以前倒是沒看出來那個叫玲玲的有這腦子,先給自己找替罪羊轉移視線,又弄個一根筋的家夥轉移注意力,計劃真是周密。可惜,回來用不了了。”大祭司坐在神殿的大廳上,大廳後面牆上的金色羊角錯位看去像是長在她的頭上,而她頭上的角也長了一點。
“一天過去,左神使想必已經捉到人了。”陸明單膝跪地。
“還差一點,最遲不過今夜。她聰明,走的時候還帶走一桶油,不然也不用折騰這麼久。倒是那個叫吳奇的獨行者,竟然沒跟着一起走,很出乎我的意料。”
“我去審過了,她說不想再過獨行者的日子,而且這裡沒想象中的那麼吓人,所以想留下來。因為擔心陳心消失導緻自己被連累,這才将人捉住的。”
大祭司看向低頭答話的陸明,微微一笑,“是嗎?”
“是。”
陸明擡頭,肯定地回答。
“要是過兩天她不後悔的話,生活區的負責人,可以考慮。就是不知道她早期孕反那麼嚴重,意識共享時會不會癡傻,我記得韓祭司的管轄區内曾經有一個跟她很像的人,最後的結果還挺慘烈。你着重關注一下,千萬保證聖羊的安全,那邊最近傳來消息,說越是折騰的聖羊,生下的二代越珍惜,别讓她出事。”
大祭司起身,對着牆上的羊角,俯身敬拜。
在陽光的照射下,她的臉上似乎有層白色的絨毛,頗為怪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