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盤裡的羊頓時睜開隻有血紅色的眼睛，露出牙齒，像是在笑，又像是要把她吃掉。

“你要是掙紮的話，我就要控制你了。”

“那你試試看啊！”

随着那隻羊的眼睛從圓眼變成布滿黑霧，吳奇感覺身上蛆像是要鑽進她的身體中代替肌肉與神經，那些刑具将她的骨頭一點點碾碎，仿佛整個人都要變成隻有皮囊而沒有靈魂的傀儡。

就在她馬上要失去意識之前，終于找到自己的舌尖，用牙齒狠狠用力，接着身體一輕，清醒過來的人猶如置身于冰窖裡，滿身虛汗，躺在床上喘粗氣，身下的床鋪已經濕透。

此時此刻她終于明白為什麼之前别人都說她肚子裡的聖羊不一般，也終于知道為什麼那隻叫白禾的教學羊後面跟着個女人。

如果肚子裡的東西出生，長大，那麼以後頭戴項圈跪在地上爬的人就是自己。

絕對不行！

吳奇雖然抵制，但意識共享已經建立，沒辦法隔絕。隻是現在它還沒出生，沒出生的聖羊比較弱小，如果真的出生了...

她想着祭祀場幼羊區的那些女人空洞的眼神，不寒而栗。

奉神派的運行規則很簡單，一個女人被帶去神石承孕後大祭司即可掌控她們的行蹤，懷孕兩個半月後跟聖羊産生意識共享并且所在位置依舊被大祭司所感知，生下聖羊之後，聖羊與母體進一步意識鍊接，此時母體的被聖羊所控制，直到聖羊長大後被羊群世界的人帶走，而母體緊接着開始下一次的受孕，依次循環，無法逃脫。

這是奉神派中女人的命運，起初她們以此妄想達到古神的要求，以身飼虎，尋找渺茫的希望。

但現在發展到這個程度，已經沒人能說明白她們到底在做什麼，人類的處境跟二十年前沒有絲毫變化，生育女人所處的群體環境卻愈發惡劣。

不能說她們愚昧愚蠢，也不能說她們偏執麻木，起初她們也是勇于嘗試一條道路的踐行者，在時代意義中那些敢于為古神生育女士擔得起一句“先驅者”的名聲，隻不過随着時代的發展将事情從簡單變得複雜，從理想變成現實。

可悲席卷其中的人，她們以後的命運又該如何呢？誰又能注意到現在她們作為普通工具人存在的困境呢？

吳奇還在為生育之後的情況擔憂，可在意識共享建立之後的第二天一早，祭祀區的人來通知說以後大祭司跟兩位神使的早會需要她一起參加。

難道大祭司能通過那隻羊知道自己的想法？

擔心真有這樣離奇的事情，于是在前往祭祀場前，她特地在袖子裡藏匿一根用筷子磨尖的“武器”防身，可到神殿又發現并無異常。

“吳管理，昨夜我感受到你跟聖羊意識共享，感覺怎麼樣？”大祭司沖她咧嘴一笑，跟昨天肚子裡聖羊駭人的表情一模一樣。

吳奇心裡風起雲湧，平複心情才恭敬答話，“有點不适應。”

“不适應也正常，你是第一次，而且這隻聖羊不一般，不舒服的話去找大夫或者來找我。精神力強的聖羊會格外調皮些，可能會折騰你，要是你過于難受，我可以幫你安撫。”大祭司說話的音調變得奇怪，總是上挑，并且有些囫囵吞音。

“是，多謝大祭司，我會注意的。不過現在我有一件事兒想要特殊申請，請大祭司準許我學開車，并在承孕之日與大祭司同行。”

“你要學開車？”陸明立刻質問，“目的？”

“大雨後生活區很多設施需要整修，如果每次都報告行動隊的人，來找右神使幫忙的話程序上過于繁瑣。”吳奇說着看向姜赢，“左神使之前是管理人員，應該知道其中的麻煩。”

“确實。況且我看行動隊最近也忙，要是生活區有需要的話不好調控，右神使總不能自己跑兩邊吧。”

“就算不能，左神使不能代勞嗎？”陸明詫異姜赢竟然為吳奇說話。

“後日就是生産日了，我恐怕分身乏術。”姜赢推脫。

“不是大事，你想學就學，但承運之日你為什麼要跟着？”大祭司打斷陸明的回嘴。

“我看大祭司腿腳不似從前，所以擔心，沒有别的意思。兩位神使都比較忙，相對而言我是個閑人，能跟着照料。”吳奇謙卑地低下頭，為自己這段狗腿發言感到羞愧。

“你有心了。從下次起你就跟我去吧，等明天你去找陸明對接學車的事。我跟她還有話說，沒什麼事你倆先退下吧。”

“是。”吳奇出門，剛要回去，被姜赢攔住。

“我幫你達到目的了，那個東西什麼時候還我。”

“我還以為你不害怕，原來也很在意，不過既然東西這麼要緊，當然要握在自己手裡。”吳奇看姜赢，又看向神殿的大門，“你知道她們說什麼嗎？”

“過于貪心，小心性命。”姜赢不願意跟她再有拉扯，已然動了殺意。

“别着急。其實我也想給你，但我害怕把東西給你了，你又找借口不讓我學車。你我都知道，玲玲事件裡有我參與，所以我學車的目的你應該也明白，我保證學會車之後把東西給你。”

“又想逃跑？玲玲的教訓沒讓你長記性？”

“長了，她的教訓就是讓我知道絕對不能相信這裡的每一個人，所以我不信你拿到東西後會放過我，所以隻能保命。放心，不超過二十天我肯定學會，還請您多點耐心。”吳奇拉過她的手，握住并颠颠，似乎對這場交易很滿意。

“但願如此。不過你這麼努力讨好大祭司，不像是要離開的迹象，難道你還要帶她出去？”姜赢将手抽回去，在衣服上嫌棄地擦了擦。

“我要做什麼不用左神使費心。左神使還是想想，為什麼大祭司留下的是陸明，而不是你吧。”說完，吳奇走下台階回到生活區。

神殿裡，陸明不言語。

“在想我為什麼同意？”大祭司走下台階，“她昨晚意識共享之後，那邊來話，新一任的大祭司，選她。”

“選她？為什麼？”陸明不可置信，“她又沒有古神傳意。之前的每一任大祭司都需要和古神...”

“以後都沒有了。”大祭司盯着她的眼睛，陰涔涔地解釋道：“因為，古神已經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