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羊區遮雨的草鋪于昨夜第一滴雨落下後便被緊急完善,所以在幼羊與人類母親混合居住的區域中,除草棚外邊緣被風捎進的雨水打濕,裡面都是幹爽的。
起初為加高這塊特别的區域,第一任大祭司帶人在部落外的山丘上拉回二十多車泥土,才有顯著成效。
幼羊區中,大部分的人和羊都在中間圍睡着,零星幾隻好奇的小家夥在能淋到雨的地方蹦跶,沒有發出一點咩咩叫聲。
陸明目光掠過暴雨中立于羊群邊上站崗的人,直奔大祭司房間。
“休克?之前有先例嗎?我怎麼不記得有這個例外?”大祭司裹着白色長袍坐在沙發上,落在地上的腳已經穿不下鞋子,原本肉色的腳掌變成褐色,紋理也不再是皮膚。
“事發突然,需要查證。”陸明沒敢仔細打量大祭司,眼光渙散,站着回話。
“不用,人不跑就行。你手頭上的事情加緊,那邊催促很多次了。”
“好,我抓緊。”陸明沖大祭司鞠躬後離開。她回到房間,換身幹爽的衣裳,戴好草帽蓑衣,打開衣櫃,拿着手電走進充滿黴氣和水霧的地道,沒走兩分鐘,從另一處地道口出去。
外面又是一番新天地,四處空曠,群男勞作。他們手持鐵鍬與石斧,或平整土地,或給新蓋好的小房間遮雨。
陸明擡頭向自己右手邊的高牆看去,隔壁正是祭祀區。
除了大祭司和自己,沒第三個人知道新劃出一片區域,而這個地方即将擊碎人類最後的希望。
帶人處理好被行動隊封死的水渠,吳奇又帶着大家到食堂,一起動手将之前用來堵水的小泥牆推倒,一切處理完畢後安排廚師大姨們給大家熬一大鍋熱湯,作為犒勞衆人的晚餐。
“啊~”李佳喝一大口,體會到周身毛孔展開的舒暢,沖着陰雨蒙蒙的天地呼出一口惬意的熱氣。就是她在中午時分向吳奇報告食堂積水的消息。
“多加點鹽是好喝。”劉陽坐在一邊,小聲問陳心,“中午的時候怎麼了?右神使怎麼那麼生氣?是因為通水渠的事嗎?”
陳心因身體原因沒幫忙幹活,她隻聽說食堂有好吃的,過來湊熱鬧。看劉陽好奇的樣子,她偷瞄一眼正給大家打飯的吳奇,搖搖頭,“不太知道,誰敢問啊,吓都吓死了。”
“也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劉陽起身又去打半碗。
吳奇看大家安靜地在食堂坐着,雖然身上都被雨水淋濕,也還帶着勞作後的髒泥土,可自從來到這裡就沒見過如此甯靜幸福的場景。
“吳管理很厲害呦,我聽說今天都把右神使給頂回去啦?”劉阿姨擦好竈台,拿着抹布走到她身邊。
“沒有,隻是有點分歧,不是大事。”吳奇輕輕揭過,找了張椅子坐下,歇口氣。
“能有什麼事,肯定是吳管理跟神使争取通水渠的事兒,不然今天還得忙呢。行動隊的人也真是,從來不會動腦子。要是以前的管理,估計不敢這麼鬧,估計就得我們自己想辦法,肯定難辦。”
“以前的管理?要是她的話會怎麼辦啊?”吳奇想順便了解姜赢的行事作風。
“要是她,估計上面的人說什麼她就做什麼,那咱們的食堂就完了,估計現在爐竈裡全是水,得好幾天吃不上熱飯,還得重新弄。”劉阿姨絲毫不忌諱姜赢現在左神使的身份,大膽開麥。
吳奇笑笑,察覺身上發冷,禁不住打個寒戰,“食堂裡的事還得麻煩您多上心,我先回去了,您忙完的話早點休息。”
“放心吧。”劉阿姨接過吳奇的打飯勺子,讓她“下工”。
為了不打擾大堂吃飯的幸福氣氛,吳奇從後廚小門跑回宿舍,擦幹淨頭發,換好衣裳,折騰半個小時左右才躺在床上,被子雖然厚實,可帶着潮氣,反而需要用□□捂熱。
一整天她雖手上忙着,可腦子也沒停,一會想着怎麼跟樊茜取得聯系,一會想着怎麼找借口弄到玲玲的血,還要操心陳心跟陸明兩人接下來的交易應對,以及思考營救玲玲并且帶着樊茜跟陳心出逃的辦法,比幹活還累。
是的,她沒想跟她們一起走。
吳奇依舊認為哪怕現在的情況相比于之前有了很大的進展,但面對“尋找人類救贖的希望”這一目标還有很大步要走。
她始終覺得所謂的希望就是追查人類無法生育繁殖的真相,隻要找到聖羊繁殖的原因,幫助人類能夠重新孕育生命,多半就是通關秘籍。
所以她讓陳心跟科學派取得聯系,需要用科學手段去分析人類生産下來的羊,況且樊茜說的那個從未出現在人類社會的“羊群世界”還在進化,科學絕對還有用武之地。與此同時奉神派這邊不能完全沒人提供消息,現在她生活區負責人是最好的身份,所以她不能走。
到時候隻要陳心在科學派跟進,樊茜作為中間人聯系自己,三人共同努力一定能順利通關,回到現實世界。
吳奇躺在床上思緒不斷,太陽穴已經隐隐作痛,但她沒辦法停下。
必須得想到每一個方面,這次行動不能有任何意外。
隻是陸明暗中窺探,姜赢虎視眈眈,該怎麼突破呢?
她努力思考各種可能性,剛有點缥缈的思路,突然周身變得溫熱,眼前的世界乍一下從關燈後的灰暗變成肉粉色,似乎置身于渾濁的水中。
“媽媽~”一道詭異的童聲響起。
不似小壞那樣清脆,是初生犢兒般的呓語。
吳奇的身子完全動不了,頭皮仿佛長出短小的腿腳,跟頭骨分離出逃。
其實她十分清楚發生什麼事情,管理人員的專享書籍裡面寫到過——在懷孕兩個半月左右時,聖羊會跟母體建立意識共享。也就是說,她正在跟肚子裡的羊進行精神鍊接。
“媽媽~”又是一聲嬰喊。
吳奇還是不回應。
肚子裡的聖羊似乎沒有耐心,一陣天地扭曲的眩暈後,吳奇似乎變成子宮中的一個細菌,看得見那隻初具羊形的東西在羊水裡,隔着胎盤,粉色的臉皮皺起,猙獰着向自己發火。
繼而她全身每一寸神經都像布滿蠕動的活蛆,奇癢無比,每一個骨縫都塞着全是鐵刺倒鈎的刑具,劇痛來襲。
“媽媽~咩~”叫聲尾音上挑,從拟人的嬰兒音變成羊的拟聲。
“我不是你媽!”吳奇咬着牙,忍着奇癢和劇痛,想要奪回自己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