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在不惑之年竟被送出來生孩子。
自從兩個月前科學派在相關研究上有了新發現後,CH-21研究所内部緊急成立專項實驗組,選擇并安排沒有生育過的女人假裝獨行者,假意被奉神派行動隊捉到後前去承孕,然後再找辦法帶着肚子裡的聖羊回到科學派,以便後續試驗。
但最大的問題在于之前那麼多被捉走的科學派女人,這麼多年累積下來,成功逃出來的唯有一人,所以對于此次行動,王志内心并不贊同。
可一人之力沒辦法和衆多支持者抗衡,最後結果便是,她——原本身為研究所二把手的王副主任,被安排到最難逃離的【姬】姓部落。
【姬】姓部落中之所以最難逃離,一方面是因為那個唯一一個成功逃回科學派的人正出于此部落,另一方面,【姬】姓部落中的行動隊戰鬥力是目前已知的部落中最強的。
她現在被安排過來是明晃晃的犧牲。
CH-21研究所的高層組織架構中,設置一個主任,三個副主任,性别比例為三男一女,王志作為高層中唯一的女性,因其超高的專業水平和強大的試驗協調能力,哪怕是在全球研究所組織中都有着響當當的名号。如果不被選中,估計馬上她就是新一屆研究所主任了。
但現在那些人用關乎人類的未來脅迫,說着“既然能為全人類事業奉獻自我,為什麼不能奉獻子宮”這樣冠冕堂皇的話,表面上是讓她出來執行一項沒有勝算的任務,實則是将她踢出管理層。
王志一想到這兒,看向奉神派大門的眼神中都帶着凜冬一般的寒意——必須得出去!
無論是研究所還是這個本就亂糟糟的世界,交給他們百分百得壞事。
“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嗎?”一個三十出頭的女性走到她身邊,關懷地問,女人左胸口還戴着一個圓形黑太陽裝飾。
“沒事,坐車久了頭有點疼。”王志說完,再看向大門時已找不到大祭司的身影。
承孕的流程很奇怪,第一次受孕必須大祭司去神石前祈禱,但之後隻需要躺在神石上即可,無須其他。
她不由得又想到,如果執行任務的女人們從别的部落逃回科學派,那麼她們之後的命運又會是怎麼樣呢?
原本學着科學知識長大的人,前半生緻力于用科學手段尋找人類的曙光,可經此一事再回到科學派,她們隻能按照那些男人的意見,反複懷孕生産,提供聖羊實驗體,那跟在奉神派裡的女人豈不是毫無區别?
不,還是有區别的。奉神派女人隻要懷上聖羊,就算作為羊的載體,也無需勞作。但科學派的人不同,哪怕她們大着肚子,也會被“為了人類未來”的枷鎖捆綁着,依舊要在研究所裡的崗位上貢獻力量。那些人絕對不可能看在她們犧牲自己身體價值,承受精神折磨的份兒上,施舍一丁點兒憐憫。
人類啊,如此卑劣涼薄。
想到這,王志甚至覺得前二十幾年仿佛是一場噩夢。
她從十七八歲開始,見證動植物再也無法繁殖的天降天災,又在第三次世界大戰中活了下來,帶着解放全人類的至高信仰,懷揣着為人類尋找最終希望的目标,刻苦讀書,廢寝忘食。為了保證良好的精神狀态,二十年如一日早起鍛煉,在研究中不舍晝夜,勤勤懇懇地從底層升為副主任,隻為能更好地帶領新人實現打破生殖障礙的桎梏。
哪怕如此,現在依舊被埋葬在職場鬥争裡,淹沒在男性權力的貪婪中。
不甘心啊。
真不甘心。
王志睡前十分灰心地想着,可到了第二點早上五點,每日早起鍛煉的生物鐘将睡意準時趕走後,她突然覺得還有必要掙紮一下,沒準有轉機呢。
将短暫的失落消除,她帶着一如既往的鬥志準備在奉神派裡殺出一條求生之路。
這麼多年大風大浪見過多少,怎麼可能被區區一點失意壓倒,如果自己真的認命,接受回不去的預想,那回去的那些姑娘豈不是更沒有希望了。得回去,不僅要回去,還得漂漂亮亮地回去,隻有自己回去成為主任,獲得更大權利,才能保護這些年被明裡暗裡折磨犧牲的女性。
在奉神派沒辦法早起出去運動,她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着窗外天色由黑轉藍,由藍變亮。
“醒了就趕緊去洗漱,一會出去跑步!”對面床的人依舊和昨天一樣,沒個好臉色。
王志不知道,原本116房間中住着的正是那個逃走的家夥。
劉陽心裡也煩躁,不明白為什麼又把新人安排和自己同寝。
“左神使的意思是讓你戴罪立功,之前陳心逃走時右神使對你很不滿意,覺得你沒看好人,這次可千萬别再粗心了。”新上任的李佳、生活區的李管理昨天跟她通氣。
但劉陽依舊不快,心中的火氣隻能對着新來的人發洩。
王志搞不懂其中緣由,也不在意,她隻想着弄清楚這裡的門道好找機會去逃出去。
跟吳奇當初一樣,再加上因為年級差距和豐富的閱曆,王志更加不引人注意,她老老實實地跟着規矩跑步、用餐、上課。
上午的課程隻是尋常,管理人員作為老師講解着關于受孕之後的注意事項。
“這次除了我之外還有别的新人嗎?如果沒有的話,這些課程你們應該聽過吧?”王志拉着劉陽問,奈何教室實在過于安靜,講課的老師也聽見了。
“這位同學問得好,之所以要反複教學,是因為每一個人生産完、将聖子撫養長大後,等再次受孕時,之前的記憶有時候會出現錯亂和模糊,所以每一次承孕後都要重新學習,來鞏固知識,可以将聖子照顧得更好。”
生羊竟然能影響人的記憶?
王志把新發現記錄在筆記本上,完全不知道下午還有件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等待她去了解。
下午的課很奇怪,教室裡沒有座位和椅子,隻有空地和黑闆,還要求學生跪着聽。
什麼級别的老師,竟得跪着迎接,難道是大祭司講課?
沒等人來,王志的膝蓋已經疼痛難忍,下肢不回血逐漸失去知覺,想站起身抻抻腿兒,可肌肉完全不受力,隻好用雙手撐着地面,兩條腿接替着嘗試擡起。
正忙着消除占據□□的麻勁兒,隐隐約約聽見門外傳來哒哒的聲響,仿佛是有人穿着高跟鞋走來,還伴随着鈴铛晃動,多半是個地位較高的漂亮女人。
她懷揣着猜測,看見一隻羊牽着人進來。
雖然早知道奉神派的羊十分不同,但她還是驚變神色,險些将手中的筆都捏斷了。
更詭異的是,那隻白羊竟踩着跪在地上爬行女人的後背跳到講台桌子上。
戴着項圈的女人雙手手掌撐在地上,雙腿回彎,屁股上翹,仿佛春季中求偶撒嬌的母貓。
沒等王志仔細觀察,女人默然又痛苦的神情瞬間變化,猶如川劇變臉般,眨眼間呈嚴肅認真之态,“本節課由我為大家答疑,關于生産生育問題由我為大家解惑。”
王志觀察着一人一羊,發現方才還是灰褐色的羊眼顔色似乎更深。
“生産完後我們怎麼從生産樓去往祭祀場啊?每次我醒來人都在祭祀場,但怎麼去的不知道,是我自己走過去的嗎?”下面跪着人發問。
“當然不是。是接生會的人将你們連帶着聖子擡過去,你之所以沒有意識,是因為生産過後聖子需要鍊接你的精神力量迅速了解世界,你隻有在無意識狀态中聖子才能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