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孩子竟也不哭,更沒向其他人尋求幫助,呆呆地在地上坐着,安靜地開始摳地磚縫隙中的泥土。
陳心想把孩子扶起來,卻被關修玉搶先一步。
“别坐地上,地上涼,小心鬧肚子。”關修玉從身上抽出濕巾地給孩子擦手,然後拉着小朋友起身。可奈何她肚子中孩子月份大,起身時也踉跄兩步。
陳心要扶她,又被搶先。
關修身像是一陣風,不知道什麼時候吹到關修玉身後,一把将人抱在自己懷裡。
“有沒有摔着?感覺…”關修身的話還沒問完,關修玉已經站穩,拉開距離。
“我沒事,你們感情再好,也不能不管孩子。”關修玉冷眼相對,站在沖出房門的老公身邊。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可一直盯着關修身的樊茜明顯看見——關修玉離開之後,關修身暗中細嗅過剛剛扶過人的手!
有瓜!
她興奮地全身燥熱,恨不得立馬将這個消息告訴陳心,可她剛竄出去一步,就被人攔下。
“你眼珠子都快貼在我三叔身上不錯神了,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好色?”關煜雙臂圈住她,将人緊緊抱在自己懷裡。
“不是,哎呀,說了你也不懂,你三叔跟你姑姑關系是不是挺好的?”樊茜将關煜拉到石榴樹邊上,開始八卦。
“他倆感情好?”關煜冷笑,看向話題中的兩個主角,“整個家裡,姑姑最煩的人就是三叔,逢年過節都不跟三叔說話,你剛來不知道,這家人看着和睦,實際上腸子裡全是彎彎繞繞。”
“你才不知道。”樊茜想細問,可正房大門卻在此時打開。
四奶奶推着輪椅出來,輪椅上坐着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奶奶。
所有人見狀,皆起身向輪椅上的老人問候,“老祖宗,您康健。”
“康健,康健。都回來啦,修玉啊,你來。”老祖宗喜笑顔開,沖東側人群招手。
關修玉走上前,老祖宗擡起手覆上她的肚子,問:“幾個月了?”
“七個月了。”關修玉低頭,看着自己褐色毛衣下方凸起的肚子尖兒,面上并無喜色。
“七個月好,七活八不活,我這幾天想着你的事兒,飯都吃得少了。”老祖宗慈愛地拉着關修玉的手摩挲着。
在兩人聊天時,其他人自發按照各房輩分站在院子中,等待老祖宗問話。連關修身的女朋友楊芸都站在陳心身側,好像她也過門了一般。
唯獨關修身,坐在方才衆人喝茶的石桌前,跷着二郎腿,一邊吸煙,一邊眯着眼睛打量着老祖宗的臉。
“你确定你們家的人全都回來了?”樊茜和關煜輩分小,在後面低語。
“當然都回來了,一會要開祠堂,這可是大事。”關煜回答。
陳心在後方照顧三個孩子,沒心思關注前方發生什麼,隻知道所謂的“老祖宗”竟是個女人,還是一個看似大家閨秀,和藹可親的老太太,完全不符合她對老家族中“男性至高無上”的刻闆印象。
樊茜在老祖宗跟其他人問話期間,從頭到尾盤點一遍可能是吳奇的人選,首先昨晚在院内的人排除,因為如果吳奇在其中,昨晚就會相見。
那便是新回來的人,首先,三叔關修身和他的女朋友肯定不是,吳奇再怎麼演技高超,也沒有情場老手的神韻;其次,李平也一定不是,那人雖看着好看,可眼底一片木讷,隻會幹活,從進門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那就剩下三房爺爺關沛鴻和他夫人彭迎春,以及他們的女兒關修玉。
如果說吳奇的身份是和她們兩人一樣,處于這個大院子食物鍊下遊,那麼肯定不是身為長輩且性别為男的關沛鴻,最後隻剩彭迎春和關修玉。
剛才聽說回來人的房間安排,關沛鴻與彭迎春住在正院東廂房,關修玉住在西跨院西廂房,也就是樊茜正對面。
樊茜私心希望關修玉是吳奇,這樣距離她住處近,方便聯系,還能緩解她的恐懼,可為了更好通關,彭迎春是吳奇似乎更好,因為正院有自己人,會有更全面的信息來源。
到底是誰呢?
她絞盡腦汁地思考怎麼測試這兩人才能快點确定,突兀的,她發現自己忘記了一個人選。
難不成是癱在床上的未來公公?不能吧?如果是的話,這次關卡可就直接變成地獄模式啦?
還玩個屁啊。
“樊茜!樊茜!”關煜喊好幾聲,樊茜才從沉思中回身,一擡頭,發現站在前面的人都定定地看向自己,視線裡沒有一絲感情,像是一個個邪惡石像在尋找自己的替罪羊。
“怎麼了?”她下意識後退,卻被人在身後扶住肩膀,轉頭一看是陳心。
“四奶奶讓咱倆跟着去二樓開祠堂。”陳心拉起樊茜的手,穿過人群,來到四奶奶身邊。
“老祖宗,我帶人先上去,等通氣熏香之後,再下來請您。”四奶奶沖老祖宗鞠躬,随後帶着兩個苦力将正房大門完全打開。沒等身後兩人看清房中陳設,四奶奶又從側後方樓梯快步走上二樓。
樓梯也是木材所做,腳踏處一塵不染,扶手因最初制作時上好的生漆與多年手握借力,生出油量的盤漿。
拐上一層繼續走,樓梯盡頭是一扇新刷過紅漆的門,四奶奶在門前停下,陳心跟樊茜也随之站在在低處的台階上不動。
“四奶奶,怎麼了?沒拿鑰匙嗎?”樊茜一點也不像去所謂的祠堂,裡面肯定沒什麼好東西。
那扇朱紅色的門上左右貼着紅紙,紅紙上貼着金色符篆,雖被翻新過,可還是能聞到房間中腐朽陰沉的黴味兒。
“知道為什麼讓咱們來開門嗎?”四奶奶回頭,居高臨下地審視着兩人,語氣森然。
“我也好奇,開祠堂這種事不應該是家中德高望重的男性來做嗎?”陳心借由發問。
“因為這個祠堂十年沒開了,長久沒開的祠堂有煞氣,要想平複煞氣,隻能以人氣相抵,人氣被損,重則折壽,輕則重病。”
“陳心,你下去,我來開,等開完你再上來。”樊茜一聽生病,“登登”兩步上前,把陳心擋在身後。
“不用怕,你倆把這個東西壓在舌頭下面,沒多大事,放心。”四奶奶從兜裡拿出三顆紅色丹藥遞給二人。
下方兩人沒立刻接下,而是盯着眼前人面目全非的臉,異口同聲喊出兩個字——“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