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溫水的小盆中蹲坐着清洗,在媽媽責怪她頑劣四處攀高跑跳導緻身體損傷的話語裡,她将要坦白的念頭咽下去。
這一咽就是二十年。
随着她慢慢長大,事情的過程逐漸模糊,但恥辱和恐懼卻一天比一天清晰。
況且在那之後幾年中,那人隻要有機會發現是兩人在一起,就會将她摟在懷裡上下其手,直到她的力氣能将人推開,直到她懂得用任何東西展開反擊,這種情況才消失。
吳奇不是不想跟家裡人說,可是該怎麼說呢?
她很長時間都認為是自己生性浪蕩□□,二十塊錢就把自己賣了。
直到現在,她都沒辦法平靜地在手中拿出二十塊錢,更沒辦法跟始作俑者好好相處。
可偏偏,他是她的親戚,是她母親姐姐的丈夫,是大姨父,逢年過節在親戚團聚的場合,她必須假裝失憶,笑臉盈盈地做一個正常的晚輩。
然而,在那些個不安的黑夜中,戰栗的痛苦裡,她曾無數次地計劃要将他殺死,隻有這樣,才能撫平這麼多年精神上的折磨和心理上的掙紮。又怎麼可能呢?如果真的做了,不還是犧牲自己的人生去換條畜生的命嗎?太吃虧了。
這筆賬好像怎麼都抹不平,似乎無論怎麼做,自己的吃虧都注定了。
所以當她在門外聽見嘤咛的那一刻,挑戰任務肯定要失敗。
她不可能在面對相似的情境下還能衡量利弊選擇冷靜,哪怕小壞說隻要能完成任務就能出去,她還是會放棄。
不是沖動,不是偏激。人沒辦法穿越回到過去拯救自己的,她很清楚這一點,隻能認命。
但她不允許再多一個人,跟自己一樣,在自責、痛苦、懊、自我厭棄、自我打壓中撕扯地活,在殺人和自殺的兩個選項中左右抉擇。
原本平靜幸福的人生因為一塊墨點而失控的感覺,她最能體會。
“四奶奶怎麼這個表情?”關沛鴻并沒有一絲慌亂,甚至拿起手帕擦擦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橙黃色柿子樣式的發夾遞給關飛星,“我跟孩子鬧着玩呢。”
“是嗎。”吳奇看關飛星接過發夾,沒有阻攔,沉默着轉身将人帶走,出門往西跨院去。
沒走兩步,遇上過來告知結果的陳心。吳奇知道另外一邊也同樣失敗,決定把人先送回房安頓好再說。陳心拿着吳奇給的藥丸回去為關修玉補充體力。
“四奶奶,你怎麼了?怎麼哭了?姑姑生孩子不順利嗎?”關飛星坐在床上,輕輕撫摸抱着自己雙腿、埋頭流淚的人安慰着說,“肯定沒事的。”
吳奇擡起頭,擦擦臉,顫抖着問道:“飛星,你知道不知道剛剛他跟你在幹什麼?”
“我知道啊,他說幫了我,要我謝謝他。”關飛星戴上發夾,笑眯眯地搖頭,“好看嗎?”
“原來是這個借口,還好是第一次,我告訴你,以後...”
“以後怎麼了?”關飛星拿着盒子,懵懂地問。
盒子中全是各式各樣的發夾,顔色絢爛,數不勝數。
“這都是哪來的?”吳奇的臉唰的一下變得蒼白如紙,連嘴唇都變得青紫。
“爺爺給我的,我陪他玩一次,他就給我一個。四奶奶,你頭上沒有東西,你挑挑,喜歡哪個我送你。”關飛星将盒子送到她眼前,如數家珍地開始挑選,最後拿起一個閃耀着鑽石的蝴蝶發卡,“這個最漂亮!是前年六一兒童節的禮物,我給你戴上吧。”
殺了他!
吳奇盯着孩子美滋滋的臉頰,暗暗發誓——
一定要殺了他!
“吳奇,吳奇!”陳心推推身邊人的肩膀,同時看向樊茜,兩人都察覺到她狀态不對。
吳奇安頓好關飛星後,帶着孩子的屍首去老祖宗房間,回來轉告說老祖宗責怪關修玉擅自做主,導緻孩子死亡的結果,決定将人明日一早處以女巫火刑。
之後三人回到藥房,研究下一步的打算,然後她的意識就開始像接觸不良的手電,間接性好好壞壞。
“你想什麼呢?有什麼事說出來咱們一起想辦法,你這五迷三道的像丢了魂兒似的。”樊茜起身摸她額頭,确定不燒才坐回去。
“我想殺一個人。”吳奇輕輕地說。
不出所料,身邊兩人同時張大嘴巴。
經過她解釋,兩人又慢慢把嘴閉上。
“也不是不行。”陳心思來想去,沒有異議。
“反正也是遊戲,要是你真想幹咱們就幹。殺千刀的老變态!确實該死。”樊茜說到後面,隻張嘴沒聲音。
“現在還是先緊着關修玉,雖然不是任務,但能救一個是一個。而且我們還得為樊茜的評分問題打算,需要關修玉的幫忙。”吳奇将意識拉回到正事上。
“如果想救人,我們面臨兩個難題,第一,門外那些人怎麼調走?第二,怎麼出逃?李平不會開車,關修玉的身體狀況不行。”陳心梳理完提出難點。
“所以得去找關修身。”樊茜前半夜被折騰得幾乎魂不附體,再加上用精血守新生嬰兒失敗,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植物幹枯氣虧的狀态感,少見得沒精神,眼皮耷拉着看陳心。
“我?”陳心想到原身和關修身的牽扯。
“他肯定不會答應,今年有三個人能得到靈藥,老祖宗疼愛這個小兒子,所以一定有關修身,不然他也不會隻讓關修玉走,而不是說【我帶你走】。他不行,靠不住。”吳奇邊摸着臉上的傷痕紋路,邊思考。
“我也覺得。”陳心與其意見一緻。
“但你确實得去找他。”吳奇話鋒一轉。
“什麼意思?”
“你不僅得找他,還得讓你婆婆發現,讓她以為你們在偷情。”吳奇握着陳心的手,語重心長地囑咐着:“影後,需要你的時候道理。今晚能不能成功,在此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