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關家接近九十年漫長的計劃中，關修玉的出逃和孩子的早夭沒能泛起引人注意的漣漪，魏燕的死亡更是不值一提。

吳奇跟關皓被老祖宗叫去，被告知明日要重新選擇獻祭的童子。老祖宗讓關皓去通知各方，明天早飯後讓各個孩子的代表人到正房，以打麻将的方式，确定最終人選。

其中，關飛星是唯一一個女孩子，結局早已經是确定的，所以不用選擇，隻需要她的父親關修謹作為搭子上場即可。其他人，由關皓代表關聖志、關修身代表楊帆，再加上一個關煜即可。

她們三人的計劃确實是成功了，關煜确實以童子之身從用餐者轉變成“菜品”被人端上餐桌，這樣的變故，樊茜也許能稍微松口氣。

隻是不知道明天要打牌的幾個人，今晚會不會有什麼行動呢？

吳奇想着，心裡盤算——如果順利且快速地找出象牙麻将，還能去各個房中看看大家都準備怎麼應對。但還沒等她離開，就被老祖宗眼神示意留下。

“樊茜這孩子，你覺得怎麼樣？”老祖宗擡起幹癟的眼皮，眼中臉上都沒有任何表情。

“人還可以，就是膽子太小。”她不痛不癢地評價道。

“膽子小才不會壞事，這年頭學醫的女人不多，很合适。”老祖宗說完，伸手從一旁的架子上拿過長杆子煙槍，接着從小方桌上的木匣子裡拿出煙土，慢慢悠悠地往煙袋鍋裡頭裝填。

“您對她有另外安排？”吳奇發現這些人都愛打啞謎，故弄玄虛。

她性子有時候很着急，橙光遊戲火起來的那幾年，她都要習慣跳過劇情和快進，所以非常容易出現倒車找線索的情況，現在這個副本，事多進展差，以至于她越來越沒有耐心，隻想趕快推進。

“是有安排。”老祖宗還是那副慢悠悠的樣兒，塞好煙土，點燃香煙，吸上兩口才接着說，“你年紀也大了，總得有個人接你的手藝。”

“那從明天開始我帶她，就是不知道關煜能不能同意。”吳奇并不驚奇老祖宗的決定，之前發現陳心的父親對關家之事有用時，她就是知道，這家人選的兒媳婦也都有一定考量，所以連忙答應下來，順便為之後要做的事情打下鋪墊。

“明日之後，他同不同意都不要緊。”老祖宗紫黑色的嘴唇緩緩開合，竟然吐出一口濃稠如墨的霧氣，張牙舞爪地在兩人之間彌漫開來，隔住了她掌控一切的神情。

看來不用去看其他人的動作了，明日的牌局還沒開始，就有了結果。

可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多此一舉、走什麼形式呢？

吳奇沒想清楚多此一舉的緣故，更不明白為什麼煙土的煙霧會是黑色的。

她從正屋出來後，将象牙麻将收拾好，全都一一擦幹淨後才回房，進門的桌子上放着一張紙條，拿起來一看，發現是關飛星留下的，說今天晚上去找馬雪芬，讓她不用擔心。

說到馬雪芬，她又想起所謂“關飛月”，難道之前死去的人真的是能上身還魂嗎？但為什麼隻有關飛月一個人是這樣？跟雙胞胎的有關系嗎？如果是的話，作為被獻祭的她，為什麼沒有想辦法阻攔即将要被獻祭的姐妹呢？

其中有什麼需要探查的？

還是說，另一個世界有另一個世界法則？

那法則是什麼呢？如何才能知曉？

再說關飛星，原本應該是二十歲的年紀，但現在無論是身體還是心智都停留在十歲，是真的生病了，還是人為導緻的？如果是人為導緻的，又是為了什麼呢？

種種問題在腦子裡，像是老和尚蹲在頭上念經，吳奇就算眼睛閉上了，但腦子中思路還是不停，等她在老鐘的提醒聲中睜開眼，又到了第二天的淩晨四點，可她卻感覺隻過了半小時的時間，幾乎是眼睛一閉一睜就起床了。

身側的樊茜還在睡着，氣色好不少，一條細白的胳膊壓在黑色的短發下，呼吸均勻。

穿戴好衣裳，服侍老祖宗之後，吳奇已然筋疲力盡，回房簡單吃過樊茜做好的粥後，準備趁着那些男人打麻将選人的檔口，去泡溫泉恢複精神力，順便找陳心捋捋接下來要做的事情。可等兩人找到東院去，關皓卻說陳心一大早就不見了。

“你說她能去哪呢？昨晚我滿院子找飛星的時候就沒看見她。”吳奇有些擔心，泡在溫熱的水中越想越不對，“難道是關皓跟關煜又整什麼幺蛾子了？”

“不能，關煜現在幾乎長在花園裡頭，我猜是忙着找去地下的入口。”樊茜靠在溫泉的石壁上，舒服地閉上眼睛，“沒準陳心發現無頭蛇的線索，去追查了。你知道現在人少來泡溫泉，她也知道現在人少，方便行動呗。但這兒哪來的溫泉呢？再有錢也不可能整個循環水吧。而且以我泡溫泉的經驗來看，似乎是天然的溫泉。”

“應該是，不然花園裡頭的溫度怎麼會跟其他地方不同，應該就是地氣暖和，但就是不知道是怎麼引進來？我也沒看到冒泡的地方。怎麼換水呢？”吳奇覺得樊茜說得對，便不再擔心，兩人唠起閑嗑，可沒想到她話音剛落，模模糊糊似乎聽到有一陣敲擊聲，她豎起耳朵仔細聽，還問樊茜，“你聽沒聽見？”

“聽見什麼？”樊茜還在水裡泡着，兩眼緊閉，昏昏欲睡。

吳奇圍着毛巾“嘩啦”一下從水中站起身，閉上眼睛仔細聽，确定确實有敲擊聲，聲響比剛剛更急促，似乎就在附近，她認真尋着聲音的來源挪動腳步，找準位置後一睜眼，竟然站到樊茜面前。

“咋了？才剛來就不泡了？”樊茜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就被人拉着手拽起來。

随後吳奇憋氣紮向水中，靠近她坐着的地方，靠近地下的石壁聽，敲擊聲果然更清晰了，甚至還帶着一定的節奏。

嘟—嘟—嘟—

三聲清脆的敲擊。

沙—沙—沙—

三聲沙啞的摩擦。

接連往複，有一定規律。

樊茜在旁邊看着還不知道發生什麼，正要問，隻見吳奇猛地站起來，拉着自己三步并兩步從溫泉池子裡頭出去。

随後她又拿起旁邊的木頭舀子，在牆上狠狠敲兩下，沒出三秒鐘，隻見原本平靜的溫泉池子頓時出現幽深的旋渦，溫泉水翻湧力急，水花四濺，沒等兩人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一道紅影裹挾着水汽，以極快的速度從旋渦中竄出來，帶起一片迷蒙的水霧。

樊茜警惕地抄起身邊的小闆凳，拿在手裡，準備應敵，但那紅影卻沒動，剛剛還氣勢洶洶的旋渦也逐漸回歸平靜，隻留下一個被紅色衣裳裹得嚴實的人漂在水面上，面容朝上，臉上還覆蓋着一層白色的不知名的東西，看不清面容。

吳奇想上前查看，被樊茜拉住，“不會是什麼屍體吧，盜墓的小說裡頭總這麼寫，還穿着紅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