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是陳心。”吳奇的視線定在池中人右手手背,那裡還帶着紫紅色的燙傷痕迹。
兩人沖到水中把人撈上來,等将人在地上放平,揭開蓋在臉上的蛇皮,撥開亂糟糟的頭發,果然露出陳心的臉。
“我來。我大學的時候選修過急救操作。”樊茜示意吳奇離開,自己跪在陳心面前,一邊壓她胸腔,一邊給她渡氣,沒出十分鐘,陳心終于将嗆進的水吐出來,逐漸恢複神志。
“從哪弄來這身衣裳,怪吓人的。”樊茜剛把她身上的紅色袍子脫下,吳奇就從外面拿回來幹淨的浴袍。
陳心被兩人一頓拾掇,才被擡進小桑拿房,确認周邊沒人,将昨晚的事情跟兩人娓娓道來,誰想她剛開口就把人驚到了。
“你去地下了?怎麼去的!”吳奇跟樊茜雙雙瞪大了眼睛。
原本在陳心被關煜推下石壁的那一刻,她也以為一切完蛋了,畢竟石壁的高度跌下去,不死也得殘疾,下墜的時候她甚至想着,如果真的被困在遊戲裡出不去,那重開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想到辦法除掉關皓,什麼燒不是燒的,先爽了再說。
循環重開不就意味着長生不老嗎?怎麼開心怎麼來。
這個想法一出來,她竟然笑了。
果然,無論什麼時候,女人身上的枷鎖要麼是男人,要麼是男人給的。
隻是在這裡循環都好說,外面的自己會怎麼樣呢?長睡不醒?
還沒等她想問小壞,身體已經落水。
雙耳被水瞬間灌入,劇烈的壓迫性疼痛如電流般迅速蔓延至整個頭顱,後背重重地拍在水面,巨大的沖擊力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向脊椎,鼻腔、口腔也瞬間湧進大量的水,她本能地閉上眼睛,屏住呼吸,等待着小壞的提示,沒有出現。
為什麼沒出現?不對!沒掉在地上,落水的話……是掉進魚池裡了。
沒死,沒事!
她忍着全身的痛感,睜開眼,想遊上岸,但在夜色中,水中竟漂動着一縷縷綠色發光的細絲,陳心沒有絲毫遲疑,立刻調轉方向,朝着細絲聚集的地方、像魚池深處遊去,在撥開一條紅色的鯉魚後,水底一個拳頭大小的圓環凸起在熒光細絲的萦繞下逐漸清晰。
她伸手去按,發現按不下去,但圓環确有轉動的痕迹,于是順着力量轉動,果然動了,沒等她思考這東西是幹什麼的,隻見面前的滿是青苔的石闆瞬間翻轉,陳心根本沒有思考和反應的時間,就被虹吸的水流帶走。
陳心身材纖細,從洞口被吸出去,一點擦傷都沒有,隻是不小心喝下不少的水,可等她穩定好身體回身要找回去的出口時,水中已經沒有任何的機關痕迹,隻剩下條條散落的綠色遊絲。
她已經在水下閉氣許久,既然到身體極限,好在水面上有明顯的亮光,陳心來不及等水勢穩定,用盡全身力氣向亮光處遊去,終于在缺氧昏迷之前,破水而出。
在大口呼吸的時候,她眼睛也沒閑着,四處觀察。原來光源是來自那座燈火通明的大院,距離水面大概五十米,院牆格外高大,按照所在的距離視線看出的效果,怎麼也有四五米高,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安置着巨大油燈,她在水中看到的光正是來源于此。
但高大無縫的院牆将内裡的建築圍得嚴嚴實實,除了紅綠相間的房脊和飛檐,其他什麼都看不見,院牆外側的正門處還有兩個高大的雕像,隻是距離遠,光線又不是特别清晰,看不真切。
陳心确定這就是關家所謂的供奉神明的地方,連忙就近上岸,想前往查看,但轉念一想,自己能下來,那關煜沒準也能下來,如果自己前往大院門前,一時之間找不到進去的辦法,這裡又無處躲藏,誰知道他還準備幹什麼。
想到這,她簡短地環顧四周,最後視線落在不遠處的矮石橋上。因為水面隻有七八米寬的樣子,所以石橋也不是很長,但好在兩邊的橋墩子做得大,可以暫時藏身躲避,她小跑過去,躲起來,一雙杏眼死死盯着水面,等待即将出現的人。
花園中的關煜本以為解決了陳心,正想去祠堂看看那個黑影到底是什麼東西,可走下石壁假山,就發現地上并沒有應該出現的東西。
他也猜到人可能是掉在魚池中,本着想“徹底解決”麻煩的想法,在地上尋找她移動的水漬,可圍繞着鯉魚池用手機照着光轉了兩三圈,确認沒有人離開的水漬才确定,人沒有離開,而是在落水之後消失。
他很快聯想到自己要找的地下入口,莫非,自己找來找去,給他人做了嫁衣?
關煜為了印證自己的猜想,下水查看,在渾濁的池水中再次确認,人确實落水了,可跟陳心不同,他并沒有看見什麼熒光遊絲。
為了找到問題的突破口,他甚至嚴謹到站在陳心掉落的地方,采用背部朝下的方式往鯉魚池裡頭掉,可還是一無所獲,甚至将自己都折騰出輕微腦震蕩,連帶着右胳膊都脫臼,還是不死心。
關煜該試得都試了,隻能草草處理一下自身的情況,吊着胳膊,坐在假山的石洞中盯着鯉魚池。
兩人都期待着水面上出現東西,可兩處水面都非常平靜。
陳心盯了好一會兒,确認沒人來,才敢從橋墩子的暗處站起身,往有亮光大宅子中走。
經過方才的觀察,她發現整個地下的空間很簡單,一條橫着的小河,一座小石橋,石橋前方是小廣場和大宅院,後方一側多半是正兒八經的入口,整個空間和花園裡一樣,非常溫暖,連河裡頭的水都是熱的,但似乎河裡的水溫有變化,方才上來時是溫熱的,現在竟然有些冷。不知道是什麼緣故。
她往前走兩步,這才發現身上的棉襖和毛衣吸水後十分沉重,壓得人十分笨重,于是三下五除二将除了打底褲和打底衫之外的衣裳全脫了,輕裝上陣,準備去瞧瞧傳說中的“神明”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可她還沒走超過十米,正想着鞋子中灌水後悶得難受,和腳步聲在如此密閉的空間中顯得格外清晰時,一聲唢呐毫無征兆地炸響,直擊人的耳膜,嘹亮又怪異,音波一圈圈震蕩,空氣都跟着泛起詭異的漣漪,宅院牆上的火光都随着唢呐聲搖晃,與此同時宅門面前猛然大亮。
陳心這才看清,那兩個灰白色的石像比院牆還高出一些,人頭蛇身,不是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蛇的那種,而是隻有頭是人,從頭往下全是蛇身的構造,蛇身是盤着的,卷着黃色石頭雕刻而成的巨大火把,火把随着唢呐聲響起驟然大亮,照耀着整個地下都亮起來。
難道地下也通電了?
她并沒有因突如其來的響聲和變化停下腳步,反而小跑着來到左側石像身邊,生怕裡面有人出來,發現自己這個不速之客。
但還沒等她平複喘息,又一聲唢呐響起,大院裡面竟然傳出窸窸窣窣的腳步聲。
聽到動靜,陳心面上浮現出一絲别有意趣的表情——
什麼不可侵犯的神明,還不都是人在故弄玄虛。隻要是人,那一切就都好搞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