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式各樣的藍皮線裝書除了書脊外側泛黃,裡面書頁并沒有太大變化,清爽利落的簪花小楷記錄着剝皮手法與制作要領,連圖帶畫,配合文字解析,異常清楚。
過去幾十年”殘害“兒童的記憶在腦中閃過,讓她閉上眼緩神好一會,才平複心緒,開始冷靜查找想要的東西,可快速閱覽後,一無所獲。
就在她泛起焦躁之時,身後傳來一句輕飄飄的女人聲,“找什麼呢?”
吳奇忙回頭,隻見彭迎春一身藍色旗袍,披着白裘披肩,倚着門框,雙手抱胸,眼神倒是柔和。
“老祖宗讓樊茜跟我學制人俑,收拾一下之前的工具。有事?"吳奇将書随手放在櫃子上,轉身面對面問話。
"有。你這地兒沒事誰來。”彭迎春瞟眼裡頭的東西,嫌棄站直身子,沖她揚眉,“去我那說,在這兒我瘆得慌。"
“都是假人。”原身跟她并沒有深交,此時她來,不知道要幹什麼。
況且之前在關修玉逃走的時候,她還說過吳奇喊人的聲量小,不确定是敵是友。
“人是假人,但皮都是真皮。放心,我又不能吃了你。在這兒,咱倆是一頭的,趕緊,趁他們有事兒,之後可能就沒這樣好好說話的時候了。”彭迎春說完,率先搖着裙擺離開。
吳奇猶豫片刻還是跟了上去,看後頭看着彭迎春的身量,竟有些羨慕。
不是遊戲中兩人外形的差距,而是玩家現實中的自己和遊戲中六旬老人的差距。
現實世界的她因為嘴饞且能吃,又體弱不愛動,所以一直在120斤左右徘徊,一高興甚至能胖到130-140,可看眼前年過花甲卻踩着高跟的老人,多少有些自愧不如。
要是能擁有遊戲中捏小人身材的異能就好了。
她想着。
豔羨的神情讓前面的老人很受用,以至于她在關上門時都帶着些得意,順手将披肩扔在門口的衣架上,又伸手示意往更裡面的房間去。
“現在還不能說?”吳奇微微皺眉。
“還沒到地方,”彭迎春率先走向她的卧室,從袖口拿出個鑰匙,将銅鎖打開。
吳奇沒有緊跟,站在客廳中間審視她的一舉一動,沒有什麼異常。
因二人之間差着兩三米的距離,以至于次卧的門被推開的刹那,她沒能看清房中那個黑色的玩意是什麼東西。再加上彭迎春有意用身子擋住,勾起她的好奇。
等她錯開角度走近才發現,那是條壯碩的大黑狗,老老實實地蹲在地上,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比今日藏于雲間的日頭還亮,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它叫月郎,你進來啊,在外頭站着幹什麼?"
"沒看你遛過。”吳奇進門後,順手摸摸狗頭。‘’
黑狗還是蹲在地上,前腿支着上半身,用濕潤的鼻子頂頂她的手心。
"你那麼忙,怎麼會注意我呢?”彭迎春捏下狗耳朵,黑狗就随着她一起,挪到茶桌前蹲好。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話直說。”吳奇搞不清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自己手上還有事情要做,沒辦法跟她在這東拉西扯。
"好,那我就直接問,是不是你幫的魏燕?關修謹是你殺的?"
關修謹?吳奇差點沒想起來她說的人是誰,等反應過來是魏燕死去的丈夫後,不費吹灰之力就将事情串聯起來,"所以我的藥房是你翻的?"
“是我,我知道你有寫日記的習慣,以為沒準能找到什麼我能用到的,可誰知道我隻要帶着一點私心,胸口就都疼得不行。所以我更加肯定,當時絕對不是魏燕動的手,幫兇隻能是你。你是怎麼做到的?是毒藥還是……”
"沒那麼麻煩,失手而已。"
吳奇坐在椅子上,說得很淡然。
“原來如此。”彭迎春遞上一杯熱茶給她,“也就是說,确實能做到。”
吳奇剛接茶盞,還沒來得及将東西下,就感覺眼前人蹲在地上,随後鞋襪被人飛快褪下。
“你幹什麼?”吳奇剛要躲開,被人按住雙膝。
“别怕,我隻是想謝謝你。”彭迎春站起身,滑嫩的手拍拍吳奇的臉,随後拉開距離,喚了句“月郎”。
那條大黑狗聽到聲音的瞬間,鼻尖翕動,搖着尾巴走到吳奇座前,趴在地下後,脖頸前伸,粉嫩的舌頭從兩排白牙間探出,先是輕輕觸碰了最近的腳趾,溫熱且濕潤的觸感讓人腳不自覺蜷縮。
随後粗糙的舌苔如砂紙般刮過腳背,從腳趾一路舔至腳踝,不放過任何一處褶皺。
在此期間,吳奇全身亦随之輕輕戰栗,她試圖挪動雙腳,卻逃不出拿條軟舌,沒等她跟彭迎春叫停,一股異樣的熱流便從腳底直沖心口,令她喉嚨發緊,呼吸變得急促沉重。
發現她的反常,黑狗也突然停止動作,擡起頭,幽綠的眼睛裡閃過一絲狡黠,喉嚨深處發出低沉的嗚咽,涎水順着嘴角滴落,在地闆上彙聚成一團。
“月郎我訓了很久,是不是很舒服?”
彭迎春用帕子擦好手,坐在吳奇身側。
“沒感覺。”
吳奇盯着狗的雙眼,一腳狠狠踹在它的腮邊。
黑狗連忙在她腳下低頭,不再有任何動作。
“不喜歡也沒必要這麼粗暴。況且我找你也還有别的事。關沛鴻準備聯合其他人,等老祖宗準備好一切後,将她拉下去,竊取侍奉神明的最後資格,和長生不老。”
“竊取?”吳奇耷拉的眼皮瞬間擡起,興緻勃勃地追問,“怎麼竊取?”
“有一把斷劍,隻要用這把劍殺了長生不老的人,就能一樣長生不老。”
“你怎麼知道?”
“因為當年她就是這麼幹的,不然你以為,當年老祖和大哥兩人是怎麼出的車禍?長生不老者不死不消,小小的車禍,怎麼可能死人呢?”
“是老祖宗用那把劍殺了老祖?劍在哪?”
“在關沛鴻手裡。你幫我殺了他,我就把劍給你。到時候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單金玲指使你這麼多年,還殺了魏燕,我不信你沒有怨氣。” 彭迎春目光挑釁地直視吳奇。
“給我?那到時候誰是螳螂,誰是黃雀,就不好說了吧。”吳奇看向彭迎春,“也可能,我也是你手中的劍。”
“不會,能刺殺長生者,隻有陰女祭司才能成,其他人隻會反噬,所以我才找你。是不是感覺自己知道的事情還不夠多?知道為什麼嗎?單金鈴當年就是這麼成的,所以她千方百計地防着你。”
“那你要什麼?”吳奇臉上露出一絲狐疑。
“我?”彭迎春起身,原地轉了一圈,雙手在空中肆意揮舞,“我要沒有病痛的身體,我要姣好的容貌,我要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找到快樂。你知道這麼多年用狗作為伴侶的女人有多可悲嗎。隻要關沛鴻死了,我的監管權會交給老祖宗,等老太太一死,我要自由。任何方面的自由。”
“你想他什麼時候死?”吳奇沒有立刻答應,對于彭迎春突然的示好她不得不小心。
“今晚之前,過了亥時一切就都來不及。”
“難道傳說中的冥霧是真的?那倒是有點東西。”
吳奇饒有興味地勾起腳尖,摩挲着月郎的下巴,與其是跟他人交談,但更像是自說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