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陳心把後續如何從橫河中找出通往溫泉的通路以及利用新鮮的蛇皮做成“氧氣瓶”才終于遊到溫泉的換水的地方都詳細述說了一遍,甚至她在講述之餘還将正院中曾經看見過鯉魚的銅水缸、老祖宗的房間、祠堂地下的蛇窟、花園鯉魚池和相對應的溫泉的位置在充滿牆上的水汽上勾勒出來,院中的水系呈現出一個沒有下橫的“中”字。
可哪怕她說的話并沒有纰漏,但吳奇還是沒辦法全然放心,身上的雞皮疙瘩依舊沒有消退,暗自想着得盡快到地下去看看。
但若真的按照她的說法,關氏家族所謂的神明信仰似乎比想象中的還要嚴重,吳奇看眼正糾結地下世界的水為什麼會翻湧到地上這樣反物理事件的樊茜,緩緩開口試探:
“花園在正院後罩房後頭,東西院沒有後罩房,全是空地,如果按照院落布局和地下世界的位置來畫分布圖,整個關家院子是三炷香的形狀,花園是中間的香頭,按照燒香拜神的說法,這是大天真香,意味着有神降臨。你在地下的時候,沒遇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非現實的那種?”
“沒有。”陳心搖搖頭,“連那條蛇都沒看見。我還尋思是不是地下有什麼東西讓它變異了,但是裡頭的房間沒進去,等晚上咱仨再去看看。”
“咱們仨?”吳奇摸不清她身上帶給自己的異常感到底怎麼回事,但肯定與地下有關,不然之前為什麼沒有,“要不樊茜别去了,她膽小。”
如果這個“陳心”真有問題,至少還能留下個人以防後患。
“不行,我得去。”樊茜不明白吳奇的想法,自告奮勇,“你倆一個死人,一個老太太,要是有要緊的事,還得看我。诶?你身上的屍斑是不是因為劇烈運動被折騰起來的,你不會過兩天爛了吧。”說完,她還“嫌棄”地跟陳心拉開距離。
“爛了我就去爬你的床,吓死你。”陳心擡起胳膊,張牙舞爪地做出要吃人的模樣。
就在兩人玩笑的時候,吳奇聽到外面有人開門的聲音,擡手提示。
果不其然,沒幾秒後,桑拿房的門也被打開,小小的關飛星圍着浴巾探着腦袋往裡看。
“奶奶嫂嫂怎麼都在這兒呢?他們在外面找人。”關飛星的嘴周有些紅腫,脖子上滿是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找誰?”陳心以為自己消失太久,惹關皓不悅,連忙起身,可關飛星的手卻指向樊茜。
“他們說少個人,要找你。”
“我?”樊茜嘴巴微微張開,欲言又止,連忙起身穿上浴袍出門。
陳心怕自己長時間不露面再被扣分,也跟着離開。
吳奇想回房尋找些關于地下的一些線索。雖然她有原身的記憶,但記憶并非連貫的,更像是圖書館裡頭的書,檢索到哪本就出現哪本的情節,而據她所知,原身住處那間尚未開啟的屋子就是能提供信息的“檢索台”。
但看關飛星狀态有異,她沒有立刻就走,而是蹲下身子,關切地問道:“脖子怎麼了?”
“媽媽給小志熬姜湯,我喝了一口,過敏了。”關飛星說着,冰涼的小手摸上吳奇被燒傷的臉,沒頭沒腦地問道,“四奶奶,你想讓疤消掉嗎?”
“這是燒傷,消不掉。奶奶回去給你配服藥,你洗完澡回去喝,疙瘩很快就消了。”吳奇的記憶中沒有關于關飛星過敏的事,但那些奇怪的藥理自己手拿把掐。
“好。”關飛星點點頭,悶悶地說了句,“四奶奶,我還沒吃早飯……”
“屋子裡有粥和餡餅,樊茜做好給你留的,我回去給你熱上。”吳奇摸摸她圓嘟嘟的臉才起身,出門前還囑咐道:“别泡太久,免得飯菜涼了。”
關飛星沒回答,隻是點頭,随後安靜地走進溫泉池中,沒一會,水面上便斷斷續續地飄出紅色血漬,與此同時她黑黝黝的眼睛也蒙上一層紅色霧氣。
“到底啥事啊?”樊茜剛出門就被關修身發現,像小雞崽子一般被拎着往主院走。
“知道關煜在哪嗎?”關修身沒理她的疑問。
“不在花園嗎?”樊茜剛洗完澡,頭發還沒幹,被拽着的毛衣勒着脖子,難受得她龇牙咧嘴,管不了什麼合适不合适,隻能生生掰開男人的手。
“沒有。”關修身沒想到她有這麼大的力氣,歪頭示意她跟上,并若有其事地吩咐道,“一會兒聽老祖宗安排,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别多話。”
樊茜嗯了一聲,跟着去正屋。
屋内正中間的圓桌上擺個紅色木盒,盒内是昨晚吳奇說過的象牙麻将。
又找我伺候局兒?緊急呼叫帶着屍斑的陳心,吓死你們一群人面獸心的垃圾。
她暗中腹诽,甚至幻想他們被陳心駭人的樣子吓到,又轉而竊喜。
“關煜不在,二房也沒有其他人,就由你代表他出場。”老祖宗站起身,慈愛地跟她說,“我知道女人家不會玩牌,前四圈就當是消遣,第五圈開始,每人一百顆金豆子。誰先輸光,今年誰來呈祥。知道了嗎?”
“知道。”關皓和關修身應和。
關沛鴻不言語,坐到面向大門的正北位,将麻将一股腦倒在桌子上,發出一陣亂響。
“看樣子是不用分座位了。”關修身坐在關沛鴻對面的南位,點起香煙,跷起二郎腿,拎着裝着金豆子的袋子,漫不經心地念叨:“本來還以為能跟你們能有場混戰,沒想到上課來了。”
關皓順勢坐在東側,跟着搓牌,沒有說話。
樊茜沒想到竟然是讓自己上場,還沒想明白關煜出了什麼意外,就被老祖宗按在西側的座位上。
“好好學,輸了金豆子我給你出,赢了都是你的。”老祖宗拍拍她的肩膀,坐回到八仙桌旁邊的椅子上。
樊茜當然知道這場麻将局的目的,可一想到自己親手能把關煜送到獻祭的位子上就覺得無比暢爽。
别的形式可能不行,但是打麻将,她可謂是天賦異禀。從小到大,從過年過節的自家牌桌到村裡小賣店的衆神之戰,隻要她的名字,不說是聞風喪膽,可如雷貫耳并不誇張。
想當年,她隻有十二歲,愣是把村裡有名的幾個爺爺奶奶打到輸得相互指責、打仗掰扯,要不是驚動村長和前來抓賭的警察,估計她的“光榮事迹”還能再多幾筆。
況且這象牙的麻将還真沒摸過,看看和一百塊錢一副的麻将手感差哪去啊。
“小壞,這是模拟的真象牙嗎?”樊茜邊學習遊戲世界中的差異玩法,邊問。
“是的,小壞友情提醒,每根象牙背後,都是大象生命的終結,對象牙制品說 ‘不’,保護野生生命安全。”依舊是機械感的女童音。
“這話你該跟那些有錢人說去,我們三個普通老百姓存款加一起都買不來這玩意。有錢人的福我一點沒享,道德綁架找上我了。”
樊茜順手打出一張三條,按照她的計算,下一圈隻要自己打出就玩,關修身就胡了。
“非常抱歉,這是小壞的失誤。作為補償,您本場赢得的黃金價值将在現實世界以彩票的形式送給您。”
“真的?”樊茜差點沒跳起來,與此同時九萬扔在桌面上,關修身果然把牌推倒。
“照這樣下去,等正式開始後,估計不用兩圈,你就能輸得褲子都不剩。”關沛鴻喝口茶,斜着眼睛瞥她一眼。
“要不咱們玩點别的?”關修身沖她抛出一個飛眼,“關煜不是不行嗎?”
“加碼?”關皓也看向她,“以她的腦子,還是算了。”
“别啊,”樊茜在桌底下暗戳戳勾勾關修身的腿,“隻要你們說話算數,讓老祖作證,咱們加碼,隻玩金子多無聊啊。”
“可以。”老祖宗看她神采奕奕的樣子,對選擇她為祭司接班人的抉擇更加堅定。
吳奇之所以對老祖宗讓自己教樊茜學人皮傭手藝一事不吃驚,也是因為原身當年就是在老祖宗的授藝下學的,說是傳承并不為過。
再打開久封的房門,看見一個個高低不同的木人、各式各樣的工具與早已皺黃的皮料,她難免有些唏噓。
要是在外頭,有這手藝怎麼也該算個匠人,但在這……她擡起滿是老繭卻短粗有力的雙手,不知道這雙手處理了多少兒童的冤魂。
但可感慨無用,還是先辦正事要緊。
在原身早年跟着老祖宗學手藝時,曾存過不少老祖宗給的筆記,裡面除了寫着制作接引童子的手藝之外,記錄着不少相關的禁忌,隐約記得有關于地下世界中的蛛絲馬迹。
“在哪呢?”吳奇繞過堆在進門處雜亂的人俑,徑直走向深處滿是塵灰的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