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山長老自告奮勇地擔任将黃裱紙貼在風舟上的任務。這是事先經過大家夥兒同意的。揚九長老雖覺得有些不妥,可在外人面前,他總不能落師弟的面子。而事實證明,缺乏思量的一時心軟,真心要不得啊!
起先,銀山長老表現得的确很恭敬——簡直是一反常态地那種。縱然是深谙他脾性的揚九長老,也不免老懷安慰——看看,師弟也不是那麼不靠譜嘛!正經場合裡,他還是很正經滴!
然,下一刻,銀山長老就開始搞幺蛾子了!
他先是将黃裱紙貼在船頭上。可想了想,又揭下來貼在了樓船上。揚九長老驟然懸起的那顆心還沒落下來,便見他那手欠的師弟又一把揭下黃裱紙,貼在了船腹處的飛翼上。他骈指按着黃裱紙,在飛翼處挪來挪去,一副沒想好該往哪兒貼的樣子。
若非場合不對,揚九長老真心想怒喝一聲,将師弟一把揪出來胖揍一頓!
就在衆人心懸一線,不知多少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銀山長老的那兩根手指頭時,忽聽得耳邊一聲冷哼,便見銀山長老“嗖”地倒飛出來,如彈飛的紙團般,徑直向着山下的方向飛出去。直至不見了身影,方聽得遙遙傳來銀山長老的尖叫聲,“啊呀呀呀呀——”
衆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好在,揚九長老趕緊賠禮道歉,嗑了無數個頭,燃了無數支高香,從天光大白忙活到金烏西落,終于,香迹呈筆直一線了。
一幹人都快累癱了。欲哭無淚啊!
到了正日子,衆人集合在出發地點,滿心的忐忑不安,生怕人到了卻不見風舟。
所幸,風舟如約而至,衆人這方松了一口氣。破天荒地,那一次,天阙宗門下無一人上船。表面上的理由五花八門,什麼“臨時有事”、“吃壞肚子”、“道侶不開心要哄着”。。。。。。等等等等,不一而足。而事實上是,掌宗親自下令,取消了這一次的大荒之行——他怕啊!他怕天音山主記仇,将銀山長老一人惹出的麻煩記在天阙宗頭上,給天阙宗門下所有人穿小鞋!
為免半途中發生意外,溫掌宗不得不忍痛舍棄了這百年一次的大荒之界閉關之行。
為此,銀山長老足足被天阙宗各位掌峰長老罵了三個月。他一生氣,下山跑了,遊曆天下,浪迹江湖,一百多年都不曾返回山門。
也因此,在百年前,也就是上一次向天音山主借風舟時,他并不曉得代表天阙宗的溫掌宗特特向山主保證:“絕不會讓冒犯您的家夥再現身!”
這意味着,自此之後,銀山長老再不被允許踏入天音山半步!
事後,銀山長老曉得了這件事兒。可他卻并不當回事兒——好像他稀罕去天音山似的!啊呸!
可彼一時此一時。那時候,他不稀罕去天音山,可而今,事關蘇長生,他就覺得——非去不可!
他得跟天音山主多叨叨幾句——一人做事一人當!師父惹的禍,不關徒弟的事兒!别給我徒弟穿小鞋哈!
銀山長老想得挺美,可惜掌宗壓根兒不給他半點面子,甚至在少玺長老嘲諷他時,一言不發。
銀山長老都快氣懵了!
——我還是不是你的親親小師弟啦!你個沒良心的——喜歡人家時,叫人家是“小銀山”;不喜歡人家時,就成了“銀山師弟”,呸!
幾百歲了,銀山長老的性子,看似沒什麼長進。可他卻始終記得一條:人在屋檐下,識時務者為俊傑。他既不想另立門戶,那就意味着還得乖乖地聽掌宗師兄的話。
所以,當掌宗明确表示,前往天音山之行沒他的份兒時,他不出意外地表示了極大的憤怒,又出人意料地完全接受了這個決定。除了議事堂裡的一把椅子損失了一條腿,整個過程堪稱順利,和諧美好地令其他三人都以為在做夢!
“行!不去就不去!我還不稀得去呢!不過——我可得提醒你們,這事兒不能太早,也不能太晚。總之,時間要剛剛好,務必得讓長生趕上這波大荒之行,又不耽誤他修行!”
少玺長老忍不住怼道:“你咋不說給你徒弟定個專列哩?!”
銀山長老連個眼角餘光都不肯施舍給他,隻木着臉望向掌宗:“長生三十八歲就入元嬰境了。”
少玺怒了:“哪又咋滴?”
銀山長老繼續木着臉:“長生三十八歲就入元嬰境了。”
微香長老微微吸氣。
少玺開始攥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