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掌宗忽然破顔一笑:“你對師兄還不放心嗎?”
銀山長老一怔,張了張嘴,卻半晌說不出話來。他有心說句賭氣的話,卻曉得說出這句話後會有怎樣的後果。良久,他眨巴眨巴眼,收回視線,踩着腳下的玄石大磚,低低嘟囔了一句:“掌宗決定就好!”
——他說“掌宗”,而非“師兄”。
很快,天阙宗就确定了前往天音山的代表為少玺長老。同時,“五宗八門”也紛紛收到了天阙宗的飛鶴傳信,商議組團前往天音山的各項準備事宜。沒幾日,各個宗門都回了信,很快就各項安排達成一緻。
如此速度,在以往曆史上,實屬罕見。
先前,哪次不得你來我往耗上一年半載的功夫牽扯來牽扯去?從排位序列,到供品用桃還是用李,都能掰扯好幾天。若是以往這等情況,掌宗一定推薦微香長老——他的水磨工夫,堪稱天阙宗第一。
然,今時不同往日,大家夥兒都沒了掰扯的心情,隻想盡快借得風舟,盡快将門下送往大荒之界。
無它,今年,似乎是個多事之秋啊!
之所以說“似乎”,是因着這些事情以往也會有,隔三差五地總會露下頭。可今年的情況有些異常——仿佛商量好似的,一起冒出頭來。
前不久,駐守東海外島的小宗門來報:又發現蜃淵的苗頭。
自蜃淵被驅逐到荒海之後,要想再返回東海搞破壞,就沒那麼容易了。且不說籠罩着東土大陸的巨大結界,單就東海水族結成的嚴密防禦體系,就能令蜃淵不敢輕舉妄動。
然,賊心不死的蜃淵總想興風作浪,不能明着來,就想方設法利用海中潛流或者海底暗道,悄悄潛入東海,出其不意地猛猛搞一下子,然後在衆人還來不及反應時,疾速潛逃。
每隔十多年,蜃淵就會在東海冒個頭。隻不過,這些年,在層層嚴防死守下,它得逞的次數越來越少,意味着蜃淵死灰複燃的可能性越來越低。
前幾年,天阙宗弟子蘇長生途徑東海時,曾在蜃淵嘴邊救下一船人。雖說這件事并未大張旗鼓地四下宣傳,可事關蜃淵,天阙宗掌宗并未瞞着,而是傳信給“五宗八門”以做示警。
蜃淵被擊退後,安穩了幾年。哪承想,今年年初,又出現了。同樣,現身時無聲無息,無論是東海水族抑或附近的小宗門,居然毫無察覺。這一次,被蜃淵盯上的人可就沒那麼好運氣了。整個兒小島被夷為平地,居于島上的一百多人,屍骨無存。直至四五天後,有過路的大船想停靠補充淡水,這方發現島上出事兒了。
四個月後,蜃淵再次将三條結隊而行的漁船吞噬。此事恰巧為一條過路的虎鲨發現,疾奔龍宮報訊,方為“五宗八門”所曉。
一時間,東海之上,風聲鶴唳。小島上的居民紛紛遷家,大島則花費重金請高手駐島,以做護衛。東海水族連夜提升防備等級,而附近的小宗門也加大了日常巡查的頻次和範圍。可即便在這等嚴防死守下,蜃淵居然又出現了!
所幸,這一回,蜃淵甫一現身,就被巡查的小宗門弟子發現,急忙傳報。東海水族立時結陣對峙,而附近宗門也派人增援。蜃淵在重重包圍下,見占不到便宜,便飛快縮入海底,逃之夭夭了。
蜃淵一而再,再而三地頻繁出現,迥乎以往。而與此同時,極北的冰原之地,也有消息傳來——萬古不化的冰原上,居然出現了一條小河。據說,小河細且淺,還時常斷流。可問題的關鍵是,它居然出現在極北之地!!!
消息傳來,無論是“五宗八門”,還是人世間的官府高層,無不震驚。
很快,一支由各方高人組成的探險隊前往極北。他們溯流而上,經過半年的艱苦跋涉,終于抵達極北的内圈地帶。那裡,是人族腳步的終止點,絕無可能再進一步。同行的修行者放出豢養的靈獸,繼續探查。不久,靈獸返回,嘴裡叼着一塊石頭。
石頭不大,滑溜溜地如鵝卵石,灰黑交錯的花紋,與東土大陸上任何一條河灘上的石頭并無不同。然,它出現在極北冰原的内圈之内,卻有着非同一般的意義——這意味着,在内圈中,至少有一塊冰原上的冰融化了,露出了冰層下的石頭。
極北冰原,亘古存在,冰層厚度不知幾許。冰原上,終年被酷寒籠罩,風頭如刀,雪花大如席,呼号之聲響徹天地,四野皆為白茫茫一片。
可就是這樣的冰原,居然會融化!怎麼可能?
消息送回後,很快就被封鎖了——倘若流傳出去,必然會導緻人心慌亂,引發動蕩。
由于靈獸也無法進入極北的中心地帶,所以,小河的來源也就成了一個謎。可盡管如此,這件事本身就已經說明在極北冰原上一定發生了什麼,必須引起重視。
一個個消息相繼傳來。修行界的領頭人物與人世間的管理者會晤多次。雖則就目前情況而言,還無法判斷這些事情是好是歹,是湊巧發生還是背後另有玄機,然,各家卻已經提高了警惕,暗中籌劃各種處置措施。
而他們不曉得的時,隔着浩渺無垠的東海,在遙遠的西陸附近,善惡海的分界線正在慢慢變得模糊,敏感的人魚家族也在籌劃着搬家事宜。隐藏在無雲之雲裡的小靈鹫峰上,悄悄出現了細不可察的裂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