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幾代從商,謹小慎微夾着尾巴做人習慣了,這次本不欲太過張揚,還是白氏一再提醒,将宴席的規格一再提高,這才算勉強支應下來。
這也怪不得白家小家子氣,隻因他們平日裡走動的無非就是遠近親友,加上一些商界上往來的夥伴,大不了有幾家平時上供得勤,關系還不錯的小官之家罷了。
如今不僅要招待白玉山平白多出來的一衆同科好友,還要招待榮國府這一邊的高官貴爵,他們這輩子既沒去過那樣級别的宴席,自然也就無從知道該做哪些準備。
多虧白玉娆的兩位嫂嫂也都是聰慧麻利之人,第一日跟着白玉娆、王熙鳳身後細心學了一日,第二日就明顯自信得體起來。
三日流水席過後,迎春母女并沒有繼續在白家多耽擱,而是跟着王熙鳳等人一起回了賈府。
轉天,白氏讓明月将王熙鳳請到自己的院子裡,待王熙鳳請安落座之後,白氏說道:“紅蓮,把東西拿來給你二奶奶看看。”
白氏的大丫鬟紅蓮應聲從裡間捧出一個精緻的紫檀雕花首飾匣,輕輕地放到王熙鳳手邊的桌子上。
白氏笑道:“鳳兒打開看看吧。”
王熙鳳打開一看,隻見匣子裡躺着一支燦金的并蒂海棠嵌七寶明珠步搖,一對紅寶石水滴耳墜子,一隻嵌着碩大圓潤紅寶石的金戒指。
王熙鳳笑道:“昨日剛聽說京城近日最是流行戴紅寶石,沒想到母親這裡就有這麼上乘的寶貝,昨日我還不知為何會如此流行,如今一看才知道那是我以前沒見着好的,這麼好看誰不想戴戴!”
白氏笑道:“好看就拿去戴罷。”
王熙鳳:“哎呀,這可使不得,無功不受祿,媳婦雖然愛美一些個,那也……”
白氏:“誰說無功?這幾日白家的宴席多虧你幫忙照應着,你是頭功一件。”
王熙鳳笑道:“母親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我們做小輩兒的能為母親分憂那不是應當的嗎?再說這也太貴重了。”
白氏:“你說的很是,雖則我沒比你大上多少,又是個姨娘扶上來的,但因着大老爺的關系,咱們就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關系。大老爺是個什麼人你們也都知道,如今咱們大房也就琏兒、迎春、琮兒三個孩子,我也定然不會再生了。往後我還指望你跟琏兒能多照應着點迎春呢。”
王熙鳳聽了趕緊應道:“母親說的極是,咱們榮國府統共就那麼幾個寶貝疙瘩,迎春更是我們二爺唯一嫡親的妹妹,我們不疼她疼誰呢?”
白氏:“都說你是個脂粉隊裡的英雄,我看這話一點不假,你聰慧能幹,琏兒也是個靠譜的。咱們府的榮光爵位是老祖宗掙下的,你回去也時常的提醒着琏兒一些,平日裡做事警醒一些。我給的你們就大大方方的拿着,但是外頭的可千萬别貪心莫輕易伸手!
“你們呐,是個天生的富貴命,可别跟那些個窮鬼争,他們争是因為什麼都沒有,你們前頭有祖宗留下的爵位等着呢,着什麼急?行了,長者賜不可辭,拿着戴吧。”
直到捧着匣子走回自己的院子,王熙鳳心裡還沒回過勁兒來——白氏的話仿佛一盆冷水,兜頭把她澆了一個清醒。
她本是個愛财的,更是個好勝的,錢财從她眼前過哪有不伸手的理兒!
這幾年嫁入榮國府,幫着姑母管理家務,這麼大的國公府,每日過手的銀子真的跟流水一般,她知道姑母是怎樣伸手的,那麼她自然也要伸一手,不拿白不拿,不賺白不賺。
自從嫁進來那天起,她就打從心眼裡瞧不起大老爺,她的心自然是向着姑母他們二房的。加上老太太也明顯更喜歡二房,在府中待久了,上下人等包括她竟然都忘了,榮國府的爵位可是在大老爺身上的。
不管老太太偏疼誰,不管這府裡誰是掌家夫人,爵位在大房!将來,有那麼一天,這個爵位自然是要落到賈琏身上的……
大太太提醒她的意思是,這榮國府如今雖然二房掌家,但是實際上偌大的家業是大房的,将來這個家業也是賈琏和她王熙鳳的。
她之所以心驚,一則是大太太提醒的有道理,他們夫妻可不能因着眼前的一點小利,弄得将來襲爵的時候出了什麼岔子。
二則是以往她覺着姑母伸手從賈府拿銀子是賺了,自己伸手拿銀子也是賺了,今時今日經大太太這麼提醒,她竟然生出一種感覺——姑母每次伸手竟然都是在拿她自己的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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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林如海信中說黛玉會在九月下旬抵京,此一行路途遙遠,說不定在哪裡就會因着各種各樣的原因耽擱行程,故而誰也不知道确切的到底是哪一天到。
九月十五以後,榮國府這邊就天天派人到上岸的渡口去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