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後宮，那是一個什麼地方呢？

那是一個普通人窮盡想象力也想不出長什麼樣的地方；那是一個有三千貌美女人和一個老男人的地方；那是一個除了男人和女人還有很多閹人的地方。

那裡可能是一個金玉打造的牢籠，也可能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墳墓！

其實宮裡的娘娘日久思家，召娘家的妹妹進宮說說話賞賞花這本是尋常。隻是一則元春入宮已久，跟迎春并沒有多少感情；

再則迎春并不是她的親妹，若真是想念妹妹們，或者都叫進宮或者隻召探春一人，都說得過去，唯有這麼冷不丁地隻召迎春一人進宮着實透着一絲詭異。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迎春母女聽聞此事都有一種不好的直覺，莫名地心裡發慌。

後世有很多紅學家有一種觀點——說榮國府的姑娘之所以都不出門社交，是因為從一開始這幾個姑娘都是預備給元春固寵用的，尤其是迎春。想到這一層母女兩個的心更涼了。

這晚迎春宿在母親房中，臨睡前白氏把迎春明日的穿戴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末了還是悄悄地歎了一口氣。

第一次覺得閨女容貌太盛也可能不是什麼好事兒。剛剛她們母女兩個折騰了半天衣裳，隻力求明日穿得難看一點。

可是不管什麼顔色的衣裳穿到十四歲的迎春身上都那麼好看——

淺藍的輕盈清新、深藍靛藍的顯得膚色愈白；淺綠的青春靈動、深綠配上她那張粉面對比強烈，顯得五官愈加明豔；粉色更不必說，淺的嬌嫩、深的嬌豔……

白氏一陣煩躁，道：“不行，都不行，再看看還有什麼顯老的衣裳……”

最後算是勉強選了一件秋香綠的金邊琵琶襟外褂，寬寬松松沒有腰身。下身配一條石青色的馬面裙。頭上戴綠色翡翠攢碎彩寶頭面，耳朵上戴兩隻珍珠堆花耳墜子。

這一身可以說是單件拿出來都精緻華貴，配在一起剛好不倫不類，處處都透着主人上不得台面般的用力過猛之感。

不管是迎春還是白氏都一夜沒有睡好，早上起來白氏頂着明顯的黑眼圈，迎春許是年輕，隻是看着有些沒有精神。

這個時候的化妝品并沒有後世那麼多種，隻能往白裡化卻不能往黑裡化，于是白氏命明月給迎春厚厚地上了一層妝。

迎春如今才十四歲，皮膚白裡透粉正是最好的年紀，平日裡她除了塗一點潤膚的脂膏之外什麼妝都不化。

待明月給迎春化完妝，白氏和迎春都滿意了——塗了厚厚的白粉，再也看不出原來頂好的皮膚底子，隻能看到一張假白的臉，五官在這樣一張假臉上也沒有那麼靈動了，完美。

準備妥當，卯時末白氏跟迎春坐上同一輛馬車，她要親自送閨女進宮。

雖娘娘隻召迎春一人進宮，她隻能送到宮門口，可哪怕她平日裡再是殺伐果斷什麼都不曾懼過，今日作為一個母親，她隻想離閨女近一點，再近一點。

辰時正，馬車來到皇宮的北宮門，一個小太監早候在那裡，問明迎春的身份，便要帶着迎春往裡走……

白氏忙上前塞了一包銀子，因問道：“煩勞小内相，我乃是二姑娘的母親，不知二姑娘什麼時辰出來？”

小黃門收了銀子，笑道：“這個，娘娘并未曾說，我等也不知道啊。不過我想着怎麼着也得用過午膳後吧？”

白氏趕忙道謝，直到望着迎春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這才收回視線。

吳嬷嬷道：“太太且先回去吧，我等在這候着，既那小黃門如此說，您午時過後再來接姑娘也使得。要我說咱們京城太平的很，又有這麼多護院丫鬟婆子跟着，您大可不必擔心。”

白氏卻道：“我就在車裡等罷。”

吳嬷嬷雖自幼便跟在白氏身邊伺候，卻也不明白今日太太為何如此擔心。平日裡出門，太太從來不對姑娘如此緊張的。

但是吳嬷嬷無條件的相信自家太太，白氏緊張她也就莫名的有點緊張起來。

日頭慢吞吞地爬到一杆子高，榮國府的兩輛馬車和四個護院并幾個健碩的婆子都被罩在宮牆高大的陰影裡。

白氏覺得好似過去了許久，實則卻剛剛巳時初。正心下想着時間竟是如此難熬。

忽見一小厮從遠處奔來，待到近處一看，竟是榮國府二門上的小厮，隻見他撲到白氏車前哭喊道：“老太太忽腹痛不止，二太太命我來請大太太速速回府！”

白氏一把掀起車簾，急問道：“府中大夫怎麼說？可去請太醫了？”

那人道：“太太恕罪，這些小子一概不知。隻因小子平日跑的最快，這才讓我來的，來時隻告訴了我那一句話，想來老太太是病的厲害，請大太太速速回府！”

白氏本不欲回去，可如今她是掌家夫人，老太太突發疾病沒有不回去的道理。

再一算時辰，待到宮裡午膳畢迎春出來最早也要未時了，且還有好幾個時辰呢，這功夫她回去也沒什麼。

于是白氏命車夫趕車，快馬加鞭的回了榮國府，臨走的時候命吳嬷嬷、明月、司琪等人好生候着，宮裡或有什麼消息傳遞出來立刻着人回去告訴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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