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彥澤一路幾乎暢通無阻,耳麥裡現在隻有他清淺的喘息聲。
“别來。”
唐知律的聲音通過耳麥傳了過來,他的氣息不穩,但語氣近乎命令。耳麥的收音沒那麼好,但唐知律一句話沒說,他七七八八聽得算清楚。
他知道唐知律被注射了神迹,也知道韓懷的打算。
他就是要唐知律親手把他殺了,吃掉。
“閉嘴,找個地方平躺深呼吸。”
杜彥澤沒有絲毫猶豫,語氣冷硬,但趕回他身邊的意圖一點沒動搖。
“你該撤退的,SDD有問題你一早就知道,回去從長計議,你根本沒必要……”
“你再多說一句,待會見面我會直接殺了你。”
杜彥澤緊攥着戒指,聽着耳麥裡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竭力去冷靜思考韓懷真的殺了唐知律的可能性。
“你說的對,我分不清。”
杜彥澤已經站在了門前,一路上沒有任何人為難他,甚至還有人笑着為他引路。隻要他想,就算是現在掉頭就走也完全沒關系。
他不應該來的,唐知律沒有看着那麼單純,他動起手奧利弗根本過不了幾招,如果發狂,他也沒有把握。
更何況,他下不了手。
“我分不清,也許我真的隻是想吃了你。你忘記了?我和你那個父親一樣,都是不可信的Fork。”
唐知律冷靜又平淡地緩緩說着,呼出來的氣息通過耳麥缭繞在耳畔,杜彥澤頓住了動作,沉默着沒有回答他。
杜彥澤隻是聽他說完,手掌下壓打開門,看着迅速離開門邊的唐知律,一字一句親口對他說。
“那就我就自認倒黴,父親、愛人都是隻會背叛的怪物。”
唐知律靠在一邊垂着頭,襯衫西褲依舊整齊,隻是領口能看到有幾滴紅色血迹,無聲醞釀着失控的風暴。
他露出來的脖頸和耳朵,小臂紅得發燙,青筋鼓起。他聽了杜彥澤說的話,隻能發出幾聲短促的笑聲。
杜彥澤摸到手心裡的緩解劑,沒有急着輕舉妄動。
來這之前他身上挂了點彩,血雖然止住了,但是血液的味道在唐知律那裡必然是濃郁到無法想象的。
唐知律本能地轉向他的方向,隻踉跄了一下,下一秒速度快得驚人向杜彥澤伸手。杜彥澤早有防備,擦着他的胳膊躲過去。
同一時間毫不手軟地伸手去抓他的手腕試圖反制。
但他稍微一試就明白,他們的力量懸殊,立刻放開手,躲過唐知律抓過來的手,閃身一偏翻到沙發後看着唐知律。
這樣下去不行,運動越大,心跳越快,藥效對他的影響就越大,最後下場就是像馮尤一樣。
杜彥澤停了下來,握緊了手裡的注射針劑,他隻有這一根,隻有一次機會。
杜彥澤脫掉了那件唐知律挑的黑西裝外套。
襯衫袖口被他卷了起來,露出一截小臂,他皮膚白皙沒什麼印子。唐知律總是盯着他看,明明眼神裡沒什麼色-氣,但下一秒就會湊過來親吻他的手指,掌心。
杜彥澤轉了手裡的刀刃,毫不猶豫地劃開自己的手臂,他知道從哪下手,血液湧出恰到好處。
血液流出的同時,杜彥澤握緊了手裡的針劑。
唐知律受到蠱惑一樣擡起頭,極度的饑餓感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食欲是人類始終的基礎需求。
這是杜彥澤很早就被迫學會的道理,從不妄想有任何的情感、規則、信念能約束。
執行過那麼多次任務,也遇到過堅持一直不吃Cake的Fork,隻不過在日益高漲的饑餓感前發狂起來都一個樣。
明明強迫着吃了很多東西,但旺盛的食欲讓胃都要燒起來,恨不得把自己的内髒都消化趕緊來填滿。
那位SDD的Fork死去前,恢複了一絲神智,對着他們說完就舉槍自殺了。
杜彥澤舉起流血的手臂,殷紅的血流塗滿了半個手臂,染紅了白色的襯衫。
他向唐知律伸出手,雙臂張開,索求他的擁抱,露出脆弱的胸膛,手上沒有任何武器。
“過來。”
杜彥澤第一次沒有任何閃躲和遮掩地看着唐知律,他終于停止不停地思考猜測那些真心假意,反複約束那顆越界的心。
如果藥劑失效,或者失敗了,就這樣被他殺掉吃了……
杜彥澤被沖過來的唐知律抓住手臂攬進懷裡,這麼近的距離,他急速跳動的心跳聲快到不正常,充血的眼睛估計都看不出眼前的人。
杜彥澤的手臂被他緊抓,傷口的血液像擠盒子裡的果汁一樣被擠出來。他仰躺在地上,手搭上了唐知律的肩膀,很輕很慢。
唐知律隻是緊攥了一下他的手腕,慢慢放手了,湊近那隻鮮血淋漓的手臂。唐知律卻隻是湊近了攥住他的手腕,沒有咬他,不斷地舔舐着他的傷口。
杜彥澤搭着他的手立刻從袖管滑出針劑,猛地紮向他的脖頸。
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就被反折捏住,針劑脫手落在地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杜彥澤看向嘴唇染血擡起頭的唐知律。唐知律額頭上的冷汗滴下來砸中了他的臉頰,杜彥澤靜靜地看着他,眼裡沒有恐懼。
“韓懷有一點說的沒錯,攝入足夠優質Cake的血肉,就能一定程度上恢複味覺。也能迅速緩解你的饑餓感,吃掉我吧。”
杜彥澤幾乎是歎息着說出口,眼前水光模糊,淚水沿着眼角流淌下來。他隻是有些害怕,害怕萬一唐知律是真的愛他。
萬一他對他自始至終就不是食欲,該怎麼辦。
“别哭。”
唐知律緊閉上了眼睛,說出的字句被氣聲吐露出來,聽不清楚。他的手指溫度灼燙,正屈指從他的眼角刮過,是他之前做過無數次的動作。
唐知律皺着眉頭,勉強睜開眼睛,摸到他臉上滑膩膩的淚水,隻有饑餓的大腦突兀地穿透一絲清明。
“别哭,睡一覺吧,醒了你就能見到我了。”
腦海中闖進來一段莫名其妙的回憶,一個男人緊抱着閉着眼睛流淚的杜彥澤,喃喃自語着,無論他怎麼努力都看不清他的臉,
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