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這裡是拍賣的名錄和競拍人名單。”
韓懷随手翻着,幾個重點的人名已經被單獨畫了出來。他的腳下就是拍賣的現場,身側的單向玻璃方便他從上俯視底下會場的一舉一動。
當然,這些拍賣品是文明的,合法的。
隻有少數懂得内情,看得懂暗示的人競拍下指定的商品才有資格留下來進入内場。
這次的動作大了一些,但FA現在急需來自各方面的支持,将自己的根系延伸出去。
父親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神迹上,期望神迹能不斷疊代,克服所謂的副作用。有朝一日能嘗出味道,不受難以抑制的食欲控制。
他卻覺得父親是走錯了路,那樣的Fork和普通人有什麼區别。
不過他能容忍父親年老後的錯誤想法。他注射了神迹,卻因為副作用發狂吃掉了妻子,在他眼裡,能克制食欲的Fork才是接近完美的存在。
但他自己也清楚,沒有那時候吃掉妻子,他根本活不到50多歲,還能有機會被他的兒子親手殺死。
食欲是捕食的本能催促,何不擁抱它,利用這樣的“副作用”讓唐知律這樣的Fork清楚,自己到底應該做出怎樣的選擇。
他不喜歡唐知律這樣的Fork,披着人皮努力做個正常人,白白浪費神賜予的機會,裝模做樣。
人類進化的方向應該掌握在Fork手裡才對。
“清場吧,将那些無知的貴客們請下船。”
“下面才是屬于Fork們的盛宴。”
整個克洛諾斯号,燈火通明,拍賣會和宴會已經結束,衣着華麗的人結伴笑着扶着舷梯往下走。
杜彥澤整個人靠在陽台,看着下面走了一批客人和服務生。夜已深,風吹拂他的臉頰,額發散開了輕輕擺動着。
他右手無名指上還帶着他的銀戒,細白的手指搭在欄杆上,手臂傷口已經被妥帖處理好了。
他側過臉來看向他,黑色的眼睛藏了一點遠處的燈光,忽明忽暗。
唐知律突然預感到了什麼,沉默着站在他的身邊,雙臂攬着他的腰,低頭嗅聞他的發絲間的香味。
杜彥澤的笑容幾乎柔軟,坦然從容,他從前也擺出這樣的表情,但無一例外都是僞裝。唐知律緊緊抱住他,不打算松手。
“如果有可能,我願意和你賭一個未來。”
他完全沒有從前的記憶,除了所謂的“謀殺七号主系統”罪名,他沒有任何過去可言。
恢複關于主世界的記憶後,他明白他現在所經曆的一切可能不過是一場“故事情節”,但他卻不覺得這一切是虛假的。
杜彥澤的喜怒哀樂是真的,唐知律也是真的。
他看着唐知律心裡總有種酸脹的熟悉感,好像他們都各自走了很遠的路,才有一個相交的點。
“我會保護你,你要活着。”
杜彥澤不知道他是誰,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答案,他真切地能許諾的隻有這一句。
唐知律低着頭靠在他身上,遠處甲闆的燈光已經熄滅,舷梯已經收起,發動機的轟鳴震顫着。
杜彥澤将陽台的窗關上,夜風也吹不進來了。
“你要離開了,我知道。”
杜彥澤手一頓,轉頭看向唐知律,他黑色的眼睛裡閃過一線熟悉的藍色流光。
很快那光芒又消失了,恍若幻覺。杜彥澤伸手摸摸他的眼角,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想。
叩叩叩
門被敲響了,杜彥澤撤開握緊了手中的刀刃,他回頭看向唐知律無聲示意他躲開。
按照韓懷的做事風格,唐知律吃掉了他,門口的人就是來迎接唐知律前往拍賣内場。
如果沒有,那就是來殺他的。
唐知律卻輕搖了一下頭,走近了門邊。
“誰?”
他出聲之後,門外明顯傳來細微的動靜。杜彥澤看了唐知律一眼,明白了他的意思,當即埋伏在門邊。
“唐總,拍賣馬上開始了,主人請您過去。”
“可以,進來吧。”
門應聲而開,杜彥澤速度很快,拉着來人的手臂往前一送,另一隻手擡起瞬間悄無聲息地抹掉了他的脖子。
他的側臉染血,但動作很快地搜遍了這個人的身上,拿到了房卡,還有通訊耳麥,還有一把槍。
唐知律給他遞來毛巾讓他清理,杜彥澤稍稍擦了一下就對唐知律說道:“他給你注射的應該是新藥,那針緩解藥劑我不确定能生效多久。”
“待會你直接去六層,那裡有應急逃生筏。”
“你要怎麼去找韓懷?”唐知律沒有急着表态,隻是問他這個問題。
“一個人,你覺得你能殺上去?”
唐知律很快從房間裡翻出一套服務生的套裝。
“我可以幫你。”
杜彥澤看向他,知道不可能說服他,當即換好衣服,低着頭帶着唐知律走出房間。
杜彥澤将這裡的地形摸得差不多,很順暢地帶着他往電梯前走。
電梯前守着兩個人,轉頭看着他們過來。杜彥澤掃了一眼,這兩個沒有Fork的标記,但還是悄然摸住了刀刃。
唐知律卻突然拽着他扔他到身後,很不耐煩地擡起下巴看着電梯口兩個人。
“你們的主人派這麼多人過來是來押送我的?”
“韓懷在哪?”
唐知律先發難,面前的人自然不敢得罪他,自然注意力都集中在唐知律身上。
說白了,他們都不相信注射了神迹的Fork能不對Cake下手,更不會去考慮杜彥澤有活着出去,還和唐知律聯手的可能。
他們立刻欠身低頭請他進去,淡聲說道:“主人已經在上面等您了。”
杜彥澤始終跟着唐知律,不等他們反應過來,又掃過他們一眼,揚聲:“帶路。”
杜彥澤立刻拿出搜到的卡走到一邊刷亮了屏幕,守在門口的兩人立刻躬身轉過去。
“難怪楊昭那麼怕你,平時就這個語氣和員工說話的?”杜彥澤掃了一圈電梯的,察覺到了隐蔽的攝像頭,低着頭恭敬地跟在他身後,嘴上卻這麼說。
唐知律的表情維持着冷淡,眉宇間充斥着煩躁,嘴上卻回答他:“現在你知道你有多特别了。”
叮——
電梯到了,電梯門緩緩打開,卻是正對着一間大廳,坐在沙發上的賓客們都帶着面具,最前方的韓懷端着酒杯看過來。
唐知律擋住了身後的杜彥澤,所有人的眼睛都集中在他身上。
“看來唐總已經進食結束了。不知道SDD的Hunter嘗起來是什麼味道,感覺又如何。”
顯然韓懷也對他們介紹了有關“優質Cake”的說法,他們都有一種夾雜着羨慕和希冀的目光看着他。
他身上還帶着那個Cake的氣味,一絲餘味就有讓人上-瘾的魔力。
杜彥澤參與任務之前就已經做過僞裝,身上的味道很淺淡。剛剛在房間裡,他放出的血都抹在了唐知律身上。
但杜彥澤不能離開唐知律身邊,如果拉開距離,以Fork的嗅覺一定立刻察覺到不對。而且他們現在的時間也不多了。
一旦他們進入了那房間,看過一圈也能反應過來了。
“敢問在座的各位遇到過幾個Cake,而這些Cake中,又有幾個能有達到這種程度?”
韓懷坐在首位,似笑非笑地看着唐知律,又揮手讓人帶上來一個昏倒的男人,手腕上綁着之前見過的手牌。
唐知律帶着杜彥澤走進了宴會廳,唐知律坐在最前面,離韓懷很近,很适合下手。但同樣的,持-槍-警-戒的人也越多,他暴露的可能性也越大。
“此前FA的研究總是圍繞着Fork,但明明研究作為食物的Cake,才更有趣,不是嗎?”
韓懷揮手讓他們劃開了帶着手牌的人手腕,血液流出,卻沒有任何味道。
他,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