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
尤亞對上了他的視線,明顯愣了一下,而後不再猶豫了,小心推開了破木門擠了進來,一手拿着一個小燭台,一手拿着一個小包,鼓囊囊地包着什麼東西。
“你真是死腦筋,你沖上去做什麼。”尤亞一邊念叨一邊抓住他的手臂扶他起來,摸到他身上那麼瘦的感覺着實震驚了一下。
“這下好了,從大房間扔到這裡了,舒服了?”
尤亞伸手摸摸他的額頭,又掀開他衣服看傷口,又是震驚了一次。“你也是頑強,我還擔心你傷口發炎會發熱。”
隻有一縷月光能透進來的破木屋裡什麼都看不清,一切也靜得很,隻有尤亞壓低聲音絮絮叨叨的動靜。他也沒什麼藥,隻能拿出帕子輕輕擦擦髒污,拿出包着的小包。
“聽說你是從王庭帶出來的,在王庭還吃不上飯嗎?餓了兩天不聲不響的,真能忍。”
他顧不上回答,根本不管他帶過來的是什麼東西,抓起來就往嘴裡塞,把油紙吃進去了自己都不知道。
尤亞長歎了一聲,幾次欲言又止,最後伸手揉揉他的頭發,似乎是覺得有些新奇,笑着撥了一下他的眼睫。
“慢點塞。你記着,不想挨打的話,下次就不要沖上去動手,我們都習慣這種事情了,好歹聘期結束了我們還能走,就當是被狗啃了一……好幾口。”
“沒見過你這麼蠢的。”
尤亞嘴上說着輕松,臉上已經笑不出來了,突然搶過他手上的面包。“你還是少吃點吧,他也就是覺得你太瘦了還沒對你下手,你就保持住……”
手上的食物被搶走了,他也沒有反應,也不反抗,隻是用手指抹嘴上的渣子舔進嘴裡,伸手從地上撿掉下的殘渣往嘴裡塞。
尤亞歎了口氣,又把面包塞進他手裡。“算了,也不差這一頓,你吃吧。”
尤亞一直絮絮叨叨地在和他說些有的沒的,有時候是一些外面新奇的東西,有時候說起他的理想,先遊曆一邊南部,再去北邊,然後他要做一本詳盡介紹所有城市的一本書籍圖冊。
他隻顧着吃,吃完又忙着撿渣子,就跟沒聽見一樣。尤亞完全不在意,越說越興奮,好像已經做成了這麼一本書。
“時間不早了,我不能久待。你記着我說的話了,千萬千萬不要再沖動了。”
他點了點頭,看着他的背影小聲說了一句:“謝謝。”聲音沙啞,很冷硬,聽起來不像道謝。
尤亞驚奇地折回來揉亂他本來就亂的頭發。“你竟然不是啞巴,我的天啊。”
尤亞蹲在他面前,逗着他再說一句。
“謝謝。”他又蹦出來這兩個字。
“你的聲音很好聽,但是語氣要輕一點,柔一點,語調也有一點奇怪,你試着慢一點。說一句謝謝哥哥。”
這回他沒再說話,尤亞笑了一下,一聳肩:“好吧,沒占到你便宜。”
面前的畫面毫無預兆地崩裂,再重新凝實清晰了之後,面前已經不是那座小破屋。他身邊有很多同尤亞差不多的少年,他坐在尤亞身邊一刻不停地往嘴裡塞吃的。
“我能确定,管家說的是這一批處理掉,不能放出去走漏消息。他們不會讓我們離開的。”
“我們不能賭他們大發善心,真的等聘用期結束放我們走。”
“呵,我早說過了,外界一點消息沒有,進來後我們從沒見過之前那批仆從,還不夠清楚嗎?真是給了一大批補償金?”
“那怎麼辦?要逃出去嗎?這根本不可能。”
“我聽說是吉恩的家主格羅特不在這裡,他才那麼嚣張,我記得家主是去南部了,要兩個月,這個月底他就回來了。”
“我聽聞他隻有一任妻子,沒有什麼情人,在貴族裡算是潔身自好的人,而且這次他去南部據說是為了解決元素侵蝕對南部十城百姓的侵害,應該算得上好人,不如……”
“馊主意,你是想說他會站在我們這群奴仆這邊,而不是他的兒子?”
“那還能怎麼辦……怎麼樣都是死。”
一時間所有人都沉默下來,加亞失落地用手搓着他的頭發,看着手裡的幾根鉑金色發絲心虛地捏捏他的臉,突然一道稚嫩的聲音打破了平靜。
“那就殺了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或驚訝,或驚恐,或是若有所思。尤亞也半天沒緩過神來,低聲說:“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三樓盡頭是魔藥室,我能調出毒藥,隻是沒辦法讓他喝進去。”
“不行!我不同意,你是想拉着我們一起死嗎?那是殺人。”
“不是他死,就是我們死。”他擡頭看着他們,平靜地下了結論。
“就先到這裡吧,大家都回去再想想。”
尤亞拉着他避着人偷溜回去,到了那間破屋子,地上放了一份豐盛到極緻的餐食,葷腥的味道令人作嘔。尤亞臉色一白,又囑咐他不要貪嘴,又擔憂地捏捏他的臉頰,似乎是覺得有點肉了。
“不能一點不長,他會懷疑,而且一定會找人看着我全部吃完。”
尤亞愣了一下,又一拍他的小身闆,誇贊他真是腦子靈活。
“我可以動手殺掉他,不會逃,留下來再放一把火,你們混在救火的仆從裡換好衣服逃走。”
尤亞臉上立刻沒有笑容了,第一次沖他發火。“哥哥們會想辦法,不要你操心,你給我老實減肥裝傻,聽見沒有!”
“聽見了。”
“吉恩的家主是不可能放我們走的,他隻會殺掉我們,做的比他兒子還絕。”
尤亞無奈地拍拍他的頭,隻是說:“别操心這些了。”
不是他們太蠢,想把期望都寄托在一個可能是個好人的大貴族身上。而是在這裡的生活除了戴納的折磨,他們有最好的條件,一定程度上淩駕于仆從上的權力。
即使有人說再不改變就隻有死路一條,嘴上不說,已經有很大一部分人心裡悄悄在想,萬一不是呢?而不得不面對時,下意識就會尋求那條看似最為溫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