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彥澤已經出不了小觀瀾了,是孔恒,還是常秋逸,或者孔嘉宇?孔彥澤悲哀地想,或者他們都是這個意思。
孔恒找他談過一次,或者說訓斥過一次,他沒拿戒尺出來。周柏喬的名号還沒好用到這麼長時間,方子景和王之硯經常來,孔彥澤躲了幾次,掀桌子摔了幾個盤子。
孔恒沒教訓他,隻是告誡他,如果還想上台跳舞就乖一點。劇團是需要贊助的,他們随便一個人施壓就能把他的夢想壓碎。
孔彥澤老實了幾天,又忍了幾天,數着日子等着登台的那一天。
“彥,最近一切都好嗎?”
孔彥澤蹲在桃樹下,仰頭看着就要成熟的桃子正在和舞團的負責人打電話,明天就是上台的時候了。
雖然他是首席,但依然要競争上崗,他喜歡這樣,能者居之,他也有這個實力。
“一切都好,前段時間一直和您斷了聯系真抱歉。”他的外語說得流利。
電話那頭突然沉默了一會,而後說道:“彥,你的基本功一直很紮實,你還這麼年輕,未來還有很長的路,也還會有很多機會。希望你不要太失落……”
孔彥澤突然聽不懂他在說什麼,他扶着桃樹慢慢站起來,天邊黃昏夕照燦爛美麗的晚霞籠罩在他身邊,一切美好地不真實。
“抱歉,您是什麼意思?”
“彥,我們需要贊助商的支持,在美好的藝術世界外,我們還有現實。”
孔彥澤竟沒多少意外,他這段時間裡瘋瘋癫癫,大腦一片空白,竭力不去想别的。
此刻,那根懸着的蛛絲終于崩斷。
“是誰?我父親,還是别的人?”
“彥,以後你還會有更好……”
孔彥澤挂斷了電話,轉頭看見孔嘉宇一直站在一邊看着他,猶豫着不知道該和他說什麼。
“啊,看樣子,你早都知道了。”
孔恒、方子景還是王之硯做的?一點都不重要了,他們想給他一點教訓,想讓他聽話,怎麼可能不拿出這個手段。
怪不得沒動靜,看來是等着他去低頭了。
“彥澤,别再鬧了。”孔嘉宇不敢看他,語氣疲憊。
孔彥澤看着孔嘉宇:“孔嘉宇,你看着我再說一次?”
孔嘉宇急促地深呼吸,轉頭看向孔彥澤。
“你該長大了,不是嗎?你知道孔家已經被整到什麼地步了嗎?孔恒可以有事,但孔家呢?這也是你的家!”
孔彥澤哈了一聲,像是喘不過氣一樣扶着小桃樹。
“家?”
他擡起頭平靜地看着孔嘉宇:“孔家是因為我走到這一步的嗎?是孔恒,是你,是你們,唯獨沒有我。”
“真以為我那麼蠢?方子景和王之硯會是為我争風吃醋,為了我才對孔家出手嗎?就為了我?!是孔恒不願意撒手的錦南!是利益,是為了吃掉孔家。”
孔彥澤扶了一下小桃樹,有些頭暈,他冷靜了下來,看着孔嘉宇。
“你看,我也不是什麼都不懂。”
孔彥澤看着黃昏中的小觀瀾,很漂亮,處處是景緻,處處精巧,很多地方是常秋逸帶着他們設計的,連花樹也是。
說完他沒看向孔嘉宇,轉身就走,天邊烏雲伴着夕陽,很快就要有一場雨了。
*
這場雨下了一天一夜,孔彥澤生日當天還在下着雨,所有草坪上的活動都被挪了進去。孔彥澤躲在練舞室裡,沒有換衣服,前院慶祝他的生日,沒有他完全不影響。
他躺在木地闆上,轉頭看着外面風雨如晦,遠遠地看見小觀瀾裡燈光透亮,還有來來往往的人。
那些都不屬于他。
沒人來叫他,本身生日這件事不過是找個借口進行交際罷了,他爬起來打開了音響,将音量放到最大,悠揚的小提琴絲滑地流淌出來,鋼琴順着節奏蹦出來,低沉絲絨一樣的大提琴托着旋律。
孔彥澤勒緊了舞鞋,皺縮煎熬的心熨平了。他搭着壓腿的木頭,姿态輕盈地站了起來,低着頭跟着樂章走了兩步,蹁跹輕盈,姿态優美。
“原來躲在這。”
孔彥澤擡頭看向門口,孔恒帶着兩位少爺站在那。孔彥澤一陣惡寒,粗暴地掐斷了樂曲,外面風雨婆娑的聲音再次充盈這裡。
他轉身就走,不管兩個少爺玩味的視線,雨簾如瀑,水汽迸濺到走廊,隐隐約約地聽見孔恒的聲音夾在其中。
“最近沒法上台演出,正鬧脾氣呢。”
“孔伯,這還真不是什麼大事,打個招呼的事。”王之硯看着不遠處孔彥澤,笑着說道。
方子景站在另一邊,一樣看着孔彥澤蒼白的臉:“不過總得他來求吧。”
孔恒警告式地看了一眼孔彥澤。
“要不就在這給我們跳一段?讓我們瞧瞧。”方子景像是想到了什麼,又笑着補充:“穿着衣服跳。”
王之硯和他低聲笑着,交融着嘈雜的雨聲刮着他的耳膜,孔恒陪着笑,用催促的眼神看着他。
孔彥澤轉過臉看着他們,當着他們的面将手裡換下來的舞鞋用力向雨幕裡扔去。
“我不會跳。”
*
客人陸陸續續離開後,窗外還是傾盆大雨,天色陰沉昏暗,一絲天光都沒有。
孔恒一臉陰沉,餐桌前傭人來來往往的動靜都盡量放小,窗外漸急的雨下的聲音那麼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