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尹商三人來到議事堂的時候,姬和正坐立不安地和姬宇共處一室。
姬宇倒是老神在在的喝茶,商澤進門愣了一下,又沖姬和眨了眨眼。
姬和一臉“放過我吧”,輕輕地歎了口氣。
商澤微微一笑,上前行禮:“參見陛下。”
姬宇淡淡回複:“坐。”
夏尹商幾人在姬和對面坐下。
商澤首先開口:“陛下今日召見,所為何事?”
姬宇擡眸看向姬和,示意他說。
姬和咽了口唾沫,說:“昨日顧思之夜訪,痛陳陛下劣迹,想要我......取而代之。”
夏尹商三人:!!!
姬和對此已經麻了,他方才單獨跟姬宇說這事的時候,姬宇半逼迫着讓他把顧思之罵自己的話全說了一遍,跟自虐一樣。
姬和說完就開始裝死,夏尹商三人又不敢多說。姬宇似乎有些享受他們這樣驚恐如鹌鹑,又抿了口茶,才說:“吳王不必驚慌,顧思之想要你做什麼,你隻管去做。”
姬和一愣,面色猶疑,到底還是應了。
姬宇又看向夏尹商三人:“估計顧思之會在重陽祭天大典上動手。你們多盯着點,不要出什麼差錯。”
還能出什麼差錯!人家都要謀反了!
夏尹商三人汗顔,心中默默琢磨着調用家将應對顧思之。想來顧思之也隻能調用家臣和曾經顧矜伐麾下禁軍,三家家臣應當足夠。
姬宇并沒有詳細跟他們說做什麼,畢竟計劃越多越束手束腳。隻是姬宇最後還是跟幾人囑咐了一句:“顧思之已經開始對嬴惑下手,你們——”
衆人一驚。
“你們,也多加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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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中諸多暗流不論,嬴惑總算是從重傷中恢複了過來。他一醒,便發現霍炳秋面對他時神色有異,有些躲閃。
嬴惑有些疑惑,主動找了過去。
“将軍,出事了嗎?”
霍炳秋屏退衆人,說:“并無什麼大事。”
嬴惑:“那将軍怎麼躲着我?”
霍炳秋長歎一聲,反問:“你的傷怎麼樣了?”
“小傷,沒什麼大礙了。”嬴惑繼續追問,“将軍為何躲着我?”
“......”霍炳秋無法,隻好說出實情,“前幾日,陛下來過。”
嬴惑一驚:“他知道我受傷了?!”
霍炳秋道:“他就是看到你受傷才來找我興師問罪......”
嬴惑:“您也告訴他我是被人故意陷害?”
霍炳秋點頭,有些無奈地說:“我這不也是無奈,況且讓陛下知道也沒你想象的那麼嚴重,懲治一下那些亂臣賊子有什麼不可以的?”
“我是怕他一時沖動......!”嬴惑扶額,“罷了,我去看看。”
霍炳秋一愣,問:“去哪兒?”
嬴惑:“回京城。”
霍炳秋愣了愣,半晌似乎想起什麼,說:“正好今日重陽,你回去正好趕上祭天大典。許久沒回去,參加一下祭天大典沾沾喜氣也好。”
嬴惑:......您這将軍當的,還真寬容。
嬴惑沒多說什麼,跟霍炳秋告了罪,轉身回到自己的營帳打開通天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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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元八年九月初九,重陽,京中照例舉行祭天大典,慶賀秋收,謝天帝,感祖德。
具體流程和姬宇冠禮那天差不多,隻是祭品多了五牲五谷,在姬宇祭拜過天地祖先後還有一個蔔筮環節,這就是由太史令烏常來主導了。
姬宇做完需要做的祭拜儀式過後,就站在祭台上看着烏常操作蔔筮用的龜甲。
姬宇其實對祭祀不怎麼看重,但是奈何這事一般都會代表對天意、民意的順從,意在說明自己是個明君,他也就不得不對這事重視起來。
但是今天太史令有些不對勁。
姬宇因為不信鬼神,根本沒管過太史令這邊,但他再怎麼不了解也知道祭祀蔔筮的時候不應該是渾身顫抖肌肉緊繃的樣子。烏常神色緊張、恍惚得感覺快要暈過去了。
姬宇皺了皺眉,看着他雙手顫抖地往龜甲上刻字。
他刻的似乎不是蔔筮的卦文。
太史令将文字刻上龜甲,再由皇帝點火燒灼,最後根據龜甲上的裂痕判斷蔔筮結果。姬宇點火過後,烏常看着龜甲上的文字更加神色恍惚,半晌不發一言。
姬宇皺着眉,感覺大典的氛圍也不對勁了起來。
在龜甲被炙烤到崩裂時,姬宇聽到随着龜甲崩裂的輕微碎裂聲,又有山呼海嘯之聲傳來!
他瞬間感覺到身體沉重了不少,幾乎無法動彈。他有些驚訝,釋放神識,看到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了行動受限,周圍本來負責防衛的禁衛軍居然将槍頭指向了祭壇内參加祭禮的達官貴族,而唯一不受限制的,居然是非常靠近祭台的顧思之!
在姬宇的神識觀察到顧思之的時候,一股強大的威壓撲面而來,姬宇猝不及防,隻能收回神識,視野重新回到面前的烏常身上。
烏常經過長久的躊躇,終于說出了蔔筮結果:“帝不理民情......不察天意,悖德罔倫,為天道不容,今紫薇異位......”
滿座嘩然。
烏常還沒說完,突然渾身劇烈顫抖,七竅流出烏黑的鮮血,滴在他手裡的焦黑龜甲上。
姬宇面色極冷。
他知道這些蔔筮就是放屁,隻不過是一些歌頌皇帝的儀式而已;既然是歌頌皇帝,又怎麼會說出這些大逆不道的話?
不等姬宇反應過來,烏常就猛地吐出幾口鮮血,倒地而亡。那焦黑的龜甲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這下所有人都看清了。這可是不祥之兆啊!
而落下地的龜甲綻放出不祥的紅光,其中溢出的靈力有如遊蛇般向四周蔓延,接觸到祭台邊緣的花紋時,竟和整個祭台融合到一起,成了一個巨大的法陣!
姬宇大驚,瞬間感覺身體重逾千斤,整個人猝不及防地單膝跪倒在地,幾乎連手臂都擡不起來!
此時,顧思之走上祭台。他拿着一封奏疏上前,跪倒在姬宇腳下,将奏疏呈上,道:“蔔筮果得見,此天意也,言君之治無道,必改哉。”
姬宇氣笑了,看了一眼橫死的烏常,又看向跪在地上看似謙卑的顧思之,道:“朕何故昏庸?”
顧思之:“妄征伐而不顧百姓,妄封園而不顧學子,苛待朝臣,薄待百姓,容酷吏入朝堂,縱匪徒禍天下......如此種種,并非善舉啊!”
姬宇勾起嘴角,頗有些猙獰地笑了:“若朕執意不從天意呢?”
這話聲音小,隻有祭台上的幾個人聽到了。顧思之猛然擡頭,姬宇瞬間感覺自己身上的壓制更重了一分!
姬宇感覺呼吸都有些困難,卻還是笑出了聲:“怎麼,顧思之,你要弑君嗎?”
“臣不敢。”顧思之面無表情,一擡手,有兩個人将另一個錦衣華服的男人帶了上來。
是吳王姬和。
姬宇擡頭看向神情忐忑的吳王,顧思之繼續說:“臣懇請陛下禅位。”
與此同時,祭台下幾乎所有将士都齊聲高呼:“請陛下禅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