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這邊說着話,篝火那邊又爆發了一陣歡呼。轉頭看去,原來是幾對愛人走出人群,在火光的映照下跳起了舞。商澤幾人定眼一看,起舞的人裡面居然還有當年進獻給姬宇的魏家小女兒魏傾心。
當年她被趕出皇宮便沒了消息,沒想到她還活着,還活得如此有聲有色。
幾人對視一眼,轉頭看向姬宇。姬宇對篝火那邊發生的情況毫不關心,又沒骨頭似的靠在了嬴惑身上,手裡捏着嬴惑的一縷長發把玩。
幾人無聲一笑,又聽到篝火那邊有更大的歡呼聲。原來是妖獸姑娘們也出來了,個個貌美如天仙下凡,在百姓面前翩翩起舞。縷縷鎏光從她們手中滑出,散在空中,給這次慶典、這段時光增添了最美的華彩。
人們徹夜宴飲,歌舞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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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幾天,商澤尹弘與姬嬴二人來拜會沈萋萋。沈萋萋也是與公主打過交道的人,也不算怯場;魏容止看着一齊前來的幾位大人物,眼皮一跳,心說指定沒好事。
沈萋萋拿了自己做的點心招待幾位,姬宇上來先誇點心,又問起最近過得怎麼樣,舒心與否。最後才提到沈萋萋正在做的事,沈萋萋也如實将織造司的近況細細講來。
魏容止一看這還不是來找我的,心涼了半截。
商澤看魏容止面有菜色,忙給他使了個眼色,帶着點笑意小聲說:“怕什麼?陛下又不會為難沈姑娘。”
魏容止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後長長地歎了口氣,說:“萋萋身體不好,還是希望不要太麻煩了。”
商澤想到煉化絲蠶,神秘一笑,不再言語。
這邊沈萋萋說完了織造司的事務,眼神中頗有些難言的神彩。姬宇耐心地聽完,才說明來意:“衆人皆知鬼蠻血霧難以對付,不然我們也不至于非要南遷......可北方的領土我們也不能拱手讓人,商大人也一直在尋找解決鬼蠻血霧的方法,如今已是有了眉目。”
沈萋萋微愣,半晌應道:“陛下與我講這個,應當是我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姬宇點頭:“是。”
沈萋萋神情微動,轉頭看向魏容止。魏容止面有憂色,卻并沒有說什麼。沈萋萋便又看向姬宇,說:“需要我做什麼陛下盡管說。”
姬宇很滿意她的态度,說:“有一種草藥,炮制過後便可抵禦血霧。可藥效有時限,我們便計劃将藥力融進絲線,織成衣物之類留在身上,也有一樣的功效。隻是藥力融進絲線屢屢失敗,便想着......或許能直接煉化絲蠶,吐出來的絲就自然帶了藥力。”
沈萋萋才剛剛步入修行的門檻不久,聽得有些迷蒙,思索片刻,說:“所以陛下是希望我能夠煉化絲蠶?”
姬宇:“是。”
沈萋萋兀自思索:“是了,我的能力是馭獸,正好方便做這些事......”
“所以姑娘意下如何?”姬宇微笑道。
這時魏容止實在耐不住了,開口道:“萋萋......!”
沈萋萋擡眼對上丈夫的視線,微微笑着,說:“大周需要我,我豈有不從的道理?往日是我沒這個門路,如今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我竟也有了一些野心。”她頓了頓,又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容止?”
魏容止無言,隻是上前攬住沈萋萋的肩,卻沒說任何阻止的話。
沈萋萋道:“那,陛下,之後需要我去做什麼,您盡管吩咐。”
姬宇道:“好。之後商大人會将煉化絲蠶的方法送來,沈姑娘看着如何方便就如何去做吧。”
沈萋萋應下。
說好了這件事,姬宇滿意非常,也不多留,就要離開。魏容止卻叫住了他,躬身行了個大禮,說:“陛下,恕臣鬥膽,臣......想辭官。”
姬宇有些詫異地挑眉:“哦?為何?”
“萋萋身子不好,煉化絲蠶恐又勞累,家中無人照料。”魏容止垂眸道,“左右臣所做的差事不算無可替代,如今大局為上,臣願居家侍奉妻子,還望陛下成全。”
衆人都頗為驚訝。魏容止為了考取功名有多吃苦大家不是不知道,如今竟能下得了決心辭官。
姬宇思量片刻,說:“辭官就不必了,魏大人心性堅定,才學廣博,正是大周需要的人才。如今确實煉蟲之事更為重要,你居家侍奉妻子一事朕允了。不過辭官就不必了,朕予你一段休沐的時間,等沈姑娘煉成了蟲,你再回來做事。”
這無疑是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魏容止動容不已,拱手道:“多謝陛下。”
于是煉蟲一事就這麼提上日程。可惜事與願違,連連嘗試了幾批蠶,都以失敗告終。
沈萋萋簡直焦頭爛額,本就身體不好的她好像又瘦了一圈,吓壞了魏容止。隻是煉蟲還得繼續。
“我們試過往成蟲注入藥液,也試過從小就給絲蠶喂食草藥,都失敗了。”沈萋萋頗為失落道。
姬宇思索良久,說:“有沒有試過适當減少草藥喂養比例?”
沈萋萋點頭:“試過,最少試過每一石桑葉加半铢藥液,再少産的絲就沒有藥力了——可還是失敗了,蠶吃了幾日這樣的桑葉,直接就死了。”
姬宇苦惱地撓頭,這可麻煩了。好不容易找到解決血霧的辦法,怎麼還是此路不通?
衆人圍着簸箕上的死蠶,愁容滿面。
嬴惑伸手扒拉了一下這些死蠶,看向沈萋萋,忽然想到了什麼。
“我記得,馭獸之術的本質,是與獸類的靈體進行溝通,最後甚至能将獸類收進自己的識海,與簽訂契約妖獸類似,隻是無法收入肉身,隻能收入靈體。”嬴惑忽然開口,所有人都看向他,“我方才看這些蠶,都是被毒死的,應當是肉身無法承受藥力,但如果将藥力融入靈體呢?”
他剛提出設想,商澤便開口:“如若是煉化靈體,一來對沈姑娘的修為有一定要求,二來......我們并不知道如何将藥力煉入靈體啊?”
嬴惑微微一笑:“我們是不知道,但是哀牢知道。”
衆人皆驚。
嬴惑說:“哀牢擅蠱術,其中不少術法就是将藥草、毒物的毒性藥力融進一隻蠱蟲的身體,最後也隻留靈體,供修行者随時召用。或許我們也能去學習一二。”
衆人驚訝無言,面面相觑。堂間靜默良久,姬宇轉頭看向沈萋萋:“沈姑娘,你願意去哀牢修行一段時間嗎?”
魏容止大驚道:“哀牢遍地瘴氣,萋萋過去可怎麼受得了......!”
沈萋萋也有些猶疑。她本隻是小門小戶出來的無知女子,哪裡受得住這樣大的責任呢?可也正如她先前所說,往日隻是沒有門路,如今有了建功立業的機會,她還舍得放走麼?
于是她下定了決心:“我去!”
她都已經答應,魏容止也隻能婦唱夫随。姬宇也知道壓在她身上的擔子重,于是說:“不要擔心,朕與嬴将軍會同去。”
嬴惑一聽,看了姬宇一眼,道:“你不必去,商大人與我們同去便是。”
姬宇剛想反駁,嬴惑看他一眼,他就不說話了。其實嬴惑的安排也更合理,商澤擅醫術,可禦瘴氣,又是他拿草藥研究出來的抵禦血霧之術,沈萋萋在哀牢一邊學着他也一邊能輔助煉獸,将藥性融入進去;嬴惑曾見過哀牢王,在哀牢王面前更好說話。而姬宇作為皇帝,去個哀牢而已,沒必要給他們那麼大的面子。
姬宇不滿地皺了眉,卻還是依了嬴惑:“好吧,商澤與你們同去。”
商澤在一邊看看姬宇又看看嬴惑,最後一拱手:“那,臣領旨。”
此事便這麼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