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魂顯映的,是一個人最為純淨的模樣。
一般而言,多為一個人年少的模樣。少年時期,心性最為純真,自然也是一個人下意識最留戀的時期。
葉清瀾也不例外,那鎖鍊之中,端坐着的,正是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
大概是在幻境中消耗過度,如今葉清瀾肉身受了傷,神魂處于虛弱狀态,即便慕歸寒靠近,他也未做出任何反應。
這具神魂的外貌與葉清瀾如今并無太多不同,隻是眉眼更顯稚嫩,面容更加溫和,倒是瞧着有幾分讨人歡喜。
但隻是這般看着,并不能瞧出葉清瀾有什麼不尋常之處,也無法确定這人的來曆。
慕歸寒左右打量一陣,一伸手,那些鎖鍊便蠢蠢欲動。
但慕歸寒進來後就觀察了好一陣,這些鎖鍊看雖然強勢,但并無實際傷害,他面對慕歸寒的接近時也隻是警示和保護,目的在于護住葉清瀾的神魂而不是攻擊慕歸寒。
于是他趁着這鎖鍊間隙,極速朝裡面的葉清瀾伸手。
可偏偏,原本應虛弱閉目養神的葉清瀾卻在此刻睜開眼,速度更快地攔截了慕歸寒的手。
神魂相交,慕歸寒看着葉清瀾,面露幾分驚愕。因為那雙本應該是烏黑的眸子,此刻卻如同血染。
而更令他意外的是,那一瞬間慕歸寒就被排斥在外,神魂被迫回到自己靈台。
與此同時,他實在地感受到了,現實裡自己的手腕被一隻發燙的手鉗着,他一睜眼就對上了葉清瀾的眼睛,眸底蓋着一層紅,眸子裡滿滿的一層冷厲。
慕歸寒心虛,輕輕動了動手腕。
葉清瀾冷聲開口:“你真不怕死是不是?”
慕歸寒眨了下眼,噎住:“我……”
他搜腸刮肚,打算随便再扯出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搪塞,卻聽葉清瀾繼續道:“若是不想像上次那樣,就離我遠一點。”
慕歸寒道:“弟子隻是想幫你療傷……”
“不必。”
葉清瀾松開他的手,想要起身。
可他燒得頭暈目眩,四肢發軟,手掌撐在地面使不上勁,還累得半死不活。
他喘了口氣,啞聲回慕歸寒那句話:“你會被反噬。”
窺探神魂的事情就這麼被揭過,慕歸寒也不繼續糾結那點似有若無的心虛,他擡手想将人扶起來,卻被葉清瀾避開。
慕歸寒看見他眼中的紅色有瞬間波動,然後便聽葉清瀾輕聲道:“有魔氣。”
魔氣?
慕歸寒偏頭仔細感知,卻并未察覺,莫非也是個不好對付的,故意隐匿了身形?
還未等他想明白,就見葉清瀾已經用劍劃破了手掌,殷紅血液滴落在地,繪成一道陣法。
葉清瀾将手中沾血的劍遞給慕歸寒:“拿着劍,站遠點。呆在陣法裡旁人便奈何不了你。”
慕歸寒見他如今這副自己都奈何不了自己的模樣,讷讷問:“那你呢?”
葉清瀾艱難道:“……我一個人待一會就好。”
他說完,見慕歸寒還有所猶豫,微微眯眼,那眼中血色更甚,額間隐有一道紅紋浮現。
葉清瀾道:“你呆在我這邊,保不齊會比外面遊蕩的那些魔族更危險。”
慕歸寒:“……”
他瞧着葉清瀾的模樣,仔細想了想,好像确實如他所言這般,接過劍還欲補充什麼,卻見葉清瀾已經轉過頭。
他提着劍,起身走到結界邊緣。
見慕歸寒終于拿着劍走遠了一點,葉清瀾才呼出一口氣。
出關後宋如芬也瞧過他的情況,給他寫了幾道固魂安神的法子,葉清瀾如今思維混混沌沌,費了好大勁才将這道心法從腦子裡一團漿糊中翻出來。
打坐調息,運轉靈力,将丹田處燥亂的靈流重新引導平和。
靈台内,那些原本安分的問心鎖早在慕歸寒離開後就蠢蠢欲動,将葉清瀾緊緊圍在其中。
葉清瀾稍微一有動作,就有鎖鍊将他雙手鎖住。葉清瀾略感意外,還想掙紮,下一秒鎖鍊便猝不及防穿過他的琵琶骨。
雖說是魂體,瞧着并無大礙,但問心鎖嫩原本就是作用于魂魄的咒術,冷不防攻擊到自己的神魂,疼的葉清瀾冷汗直冒。
他遇到自己措手不及的事情,就愛胡思亂想。心法背得亂七八糟,控制不住将幻境裡遭遇的事情翻回來多想。
問心鎖是鬼族用來穩固殘缺魂魄的法子,就像幻境裡那紅衣人提到的,葉清瀾和鬼族某些人确實私交過深。
既然需要問心鎖保命,必然證實葉清瀾神魂殘缺,而正如葉清瀾早先在萬象鏡時猜測得知,自己神魂缺失的部分或許是人魂和情魄,而今日在幻境中遇到的那人似乎也是如此認為。
四同山的獻祭大陣造成的幻境一定不是葉清瀾進入的這個,而獻祭大陣所奪取的便是人魂和情魄,因為這兩者是所有古籍中複生禁術的關鍵。
而葉清瀾正巧不具備這二者,于是進入四同山後,誤打誤撞闖進了獻祭大陣以外的、這位幕後真兇位居的幻境中。
其次讓葉清瀾在意的便是,對方與他交手時,似乎輕而易舉就能看出葉清瀾靈台内問心鎖的纰漏。
這纰漏倒也并非這問心鎖的問題,而是對方告訴他,他的人魂和情魄并未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