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清瀾長歎一聲氣。

歎完忽然一個機靈，看着自己手邊這個縮小版慕歸寒立刻道：“好了，行了。别問了，先起來收拾一下再說。”

他說完不由分說就将人撈起來拿起另一個大号帕子把人裹住，上上下下擦幹了水将人套上衣服，對方被他突然一連串動作弄得有些茫然，坐在床榻上看着葉清瀾問：“哥哥要走了嗎？”

葉清瀾卡殼一瞬：“……沒有呀。”

對方聞言似乎欲言又止，但後話沒多說，隻是小聲應：“哦。”顯得頗為委屈。

葉清瀾用靈力給他烘幹頭發，束發時惡趣味地給小孩兩邊各編了一縷辮子，見對方絲毫沒有注意，撚着辮子尾端暗自問起剛才突然詐屍的系統：“能把任務說清楚一點嗎？”

系統緩沖片刻道：“……觸發副本關鍵人物：慕歸寒（幼年體），解鎖隐藏副本詳情——苦海城，副本通關條件，達成主角相關身世信息收集，獎勵200積分，目前進度10%。”

葉清瀾歪着頭看着床榻上的人，問系統：“苦海城究竟是什麼情況？”

“輿圖上并未詳細标注，無法查明。”

葉清瀾道：“你依然是意料之中的不靠譜。”

這地方不是幻境，不是現實，卻偏偏能呈現一個完整的場景和人物，而且眼前遇到的這個縮小版的慕歸寒……如果葉清瀾不是又穿越，那便是誤入了某個過去的時間段。

倒是有點像秘境之内的異空間。

這讓葉清瀾想到了自己曾接觸過的某種記憶場。

提取記憶呈遞過去，鏡花水月刹那蜃影。

亡靈聚集之地或靈氣囤積之地會導緻地下靈脈滞澀淤積，而運轉受阻的靈脈地段靈氣洩露，與困頓在此地的魂體交互，會放大亡魂執念，将這些受困亡魂的生前記憶衍射形成霧中樓台。

确切而言這些異象與海市蜃樓類似，而唯一不一樣的便是它是真實的場景，因似真似幻故稱為“蜃影”。

蜃影是記憶體的展現，與其說是幻象，反而更像是不穩定的小型秘境場——影響範圍小，持續時間段小，但裡面所有的一切的确是真實存在、如同一個臨時的戲台，時間到了、戲唱完了蜃影才會消失。

因為時常變動，真貌不詳，故而許多人對于苦海城的觀點有所不同，這才導緻此地在輿圖中從未确定過方位，隻知舊址的确在這處附近，但具體方位卻要靠緣分。

但……葉清瀾是從那鬼道祖師的幻場脫離才進來的苦海城，莫不是這人本尊藏身于此？

雖說鬼族無實體無法長久現身人界，但若是苦海城這種介質内空間确實可以，那這樣慕歸寒一個人豈不是很危險？

思及此處，葉清瀾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孩童身上，看來不管是做任務還是想要盡快出去，這孩子都很關鍵。

葉清瀾和他對看許久，剛要開口詢問信息就聽見對方肚子裡傳來一聲響。

他看着對方雙手局促放在腿上緊緊握拳，耳朵在他的注視下變得通紅。

慕歸寒嗫嚅：“我……”

葉清瀾見他突然緊張，不由好笑，輕歎一聲把人拉起來：“走吧，先下樓吃飯。”

雖知道蜃影是過去時間段發生故事的複現，所處場景算的上是真實所在，但葉清瀾依舊不太放心裡面的食物到底是不是真的能吃，記憶體吃倒是沒什麼問題，他一個外來者要是攝入了裡面的東西，不會觸發什麼奇怪的機制吧？

他看着桌上端上來的小炒和茶點，細思片刻，就見有碟糕點被推到他面前。

葉清瀾順着方向擡頭，見是慕歸寒看他盯了太久以為他想吃，這才将那些糕點都挪到了他面前。

“哥哥一起吃。”

葉清瀾将碟子挪回去一點，笑道：“哥哥不餓，你自己吃吧。”

慕歸寒咬着勺子小心觑他，葉清瀾見他總是留意自己，索性給他舀了一碗湯撚出話題轉移注意：“小慕呀，你是怎麼過來這裡的呢？”

大約是談話帶了幾分目的性，葉清瀾說話時便不由自主帶了幾分狎昵。

對方倒不曾留意這些變換的語調，隻乖巧回道：“是和爹爹娘親一起來的。”

葉清瀾聞言偏頭：“嗯……那你又為何一個人跑到巷子口了？還把自己弄得這麼髒？”

慕歸寒道：“是爹娘把我放在一個箱子裡，告訴我不要亂跑……但是，但是我太餓了，實在忍不住才跑出來的……”

所以第一次摔倒了不站起來其實是餓得走不動了？

葉清瀾有幾分無奈，感覺這麼小個孩子自己其實也不知道什麼情況，但好在不算一無所獲。

心裡有幾分猜測，葉清瀾問：“你和爹娘來這邊多久了？”

小孩卻搖頭：“不知道呀，娘親一直蓋着我不讓我露出來，我就一路都睡着……什麼也不知道。”

幾乎是同時，葉清瀾和系統都想到了茶坊裡遇到的兩個鬥篷人。

從葉清瀾見他們離開茶坊到現在已經過去快兩個時辰，若是躲避什麼把孩子暫留，必定是有所計劃不久便要折返，可過了這麼久也不見人來，怕是要遭遇不測，又或者……

“小慕，你爹娘離開前，有和你說什麼其他的嗎？”

慕歸寒想了想：“……隻是讓我等他們回來。”

原文中描寫慕歸寒流浪時身邊一直帶着他母親的遺物，如今這段故事裡并未交代，看來此處或許并非他母親死亡節點，且看後面如何發展。

正想着，就聽見外面傳來震響，葉清瀾早已感知，立刻抓着慕歸寒的後領将人抱在懷中朝旁邊閃躲。

接着一聲巨響，有人被丢到牆面，直接撞穿了牆體沖了一路桌椅滾到客棧。

室内人群驚慌，店小二躲在櫃台瑟瑟發抖，葉清瀾抱着慕歸寒從樓梯下探頭，就見被撞穿的牆體有一壯漢扛着大刀兇神惡煞地走了進來。

正是葉清瀾在茶坊遇到的那魔族！

看清來者的一瞬間，懷裡的慕歸寒明顯抖了一下，抓着葉清瀾的衣領的手死死收緊，連呼吸也急促起來。

葉清瀾低頭見他神色痛苦，擔心他失控，連忙把人抱緊，将他的頭按進懷裡避免看見他恐懼的畫面。

而闖入店裡的兩位不速之客對峙起來。

方才兩人突然驚擾，塵土大揚視線模糊，葉清瀾忙着閃躲沒注意，這會四周歇下來，聽見那邊壯漢開口，葉清瀾才仔細打量被摔進來的人。

一眼看過去，完蛋！

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反應，見那壯漢二話不說就要下刀，身體自發行動，鳴弘已經出鞘。

刀劍相撞，激起一串火花，等那壯漢挑開劍再低頭，哪裡還有獵物的蹤影。

葉清瀾行動極快，早先探路就在裡面轉過一圈，好在記得一些偏避小道，跑起路來還算得心應手。

他一手逮着一個人幾個起落，在一個廢院子落下，将救回來的人放下，見對方滿臉狼狽神色郁郁，也不知經曆了些什麼。

他從乾坤袋裡取出回氣丹塞到對方口中，又翻過對方手腕輸送靈力，原本是想将懷裡另一隻小不點放下來，但是方才行動太魯莽又過于驚險，小家夥似乎被吓到了，一直抓着他不放。

無奈之下，葉清瀾隻能抱着人半蹲下來，輸了片刻，見人輕咳幾聲似乎有所反應，可卻不見神色明展。

葉清瀾的手指在他脈搏處輕點幾下，眉頭微蹙，像是發現了什麼棘手的難題。

他低頭看着懷裡的小孩輕喚：“小慕，小慕？”

對方從他懷裡擡頭，眨着淚蒙蒙的雙眼。

葉清瀾被看得心軟，想說的話卡了一瞬，轉而問：“吓到了嗎？”

對方不說話，眼巴巴看着他。

葉清瀾有些心虛，确實覺得自己做的有些沖動，但現下他手上還有正事，也隻能簡單安慰幾句後問：“哥哥現在要救人，可不可以先下來呀？”

說落葉清瀾便感覺手上一松，見人在旁邊站好，他不由心歎，果然是個乖孩子。

躺在地上的人輕咳了幾聲，葉清瀾擡手點上對方額頭，看見他眉心籠罩着一團魔氣。

“嚯，他吞了天魔血。”

冷不防的，腦子裡傳來系統的聲音，聽起來還有幾分幸災樂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