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剛才檢查的情況看，他們給你喂的或許就是天魔血……但苦海城的魔族做這些的目的又是什麼？”控制人界？
後面一句成了葉清瀾自己的嘀咕，他抓着慕歸寒手腕替他檢查體内魔血殘留，卻未曾注意慕歸寒聽見他吐出天魔血三個字時臉色有些微妙的變化。
慕歸寒擡眼看葉清瀾神色，見對方似乎并未流露出過多的懷疑與厭惡，不知為何下意識松了口氣。可放松完慕歸寒又更加愁慮，也不知到底是為何而覺得煩悶和别扭。
葉清瀾問：“完全不記得是如何與那魔族發生沖突的？”
慕歸寒道：“吞了那東西之後就毫無印象了。”
葉清瀾注視着他，問：“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來的。”
慕歸寒：“抱歉。”
他一開始自責，葉清瀾就沒轍了，收回目光歎氣：“道歉就沒必要了，又不是你自己能控制的事情。試着運功，看看身體有沒有大礙。”
葉清瀾收了手，站在旁邊看着慕歸寒，梳理目前得到的信息。
蜃影的開關，和秘境類似，要麼等待時機它自己結束把人丢出來，要麼直接破除裡面的主體記憶順序，直白形容就是打亂劇本，這樣記憶失序無法繼續上演，蜃影就會自己崩潰。
就目前葉清瀾将幼年慕歸寒帶出來這麼久毫無動靜、本體和記憶體相撞也沒造成多少波瀾來看，這段蜃影的主體必然不會是慕歸寒了。
慕歸寒行動隐秘的雙親倒是值得懷疑的對象，還有那個地位看起來很不一般的魔族……這段往事究竟是關于什麼的，慕歸寒的雙親又為何要來此地。
葉清瀾思考着，目光在兩個慕歸寒身上來回探究，這種事情一般應該不會告訴小孩子吧？問慕歸寒能問出什麼嗎？
還有系統說記憶體和記憶本體遇到後會有不好的事情……
慕歸寒休整時，聽見葉清瀾亂七八糟的心聲，仿佛有人在自己耳邊說一些什麼深奧的陣法，甚至還能在自己腦海中感受到他現在自個心裡畫出的草圖。
實在可怕。
葉清瀾心裡活動豐沛的時候太聒噪太混亂了。
慕歸寒睜眼，擡頭看見葉清瀾此刻似乎思考得十分認真，微微走神。
他移開目光，下移看見葉清瀾身邊那個小号的自己正在打量他。
站在他對面的孩子和他樣貌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雖說五官稚嫩非常，樣貌也未完全長開，可那雙如星般微挑的眼睛卻相同得異常顯著。
慕歸寒微微眯眼，覺得好笑，見對面的小孩因他神色悄悄後退半步，不由撇嘴，無聲吐出兩個字：“出息。”
小慕歸寒見狀立刻拽緊葉清瀾袖子：“哥哥……”
慕歸寒：“……”
他立刻轉眼看葉清瀾，見對方聞言果然低頭，面露詢問。
他見那小孩垂眼，本能預感不妙。
一揚眉，聽那孩子聲音低落道：“哥哥若是有事要忙不如還是丢下我好了。”
葉清瀾有些意外道：“唉？怎麼突然這樣說？”
小孩道：“哥哥已經幫我很多了，若是我娘親回來找我，沒見到人該着急了。”
葉清瀾聞言沉默。
仔細想也确實，若是按照苦海城原本的發展，幼年的慕歸寒此刻應當該和他雙親彙合了。要是沒有猜錯，原本被那高壯魔族追捕的應當是他雙親才對，也不知為何成了誤入此處蜃影的慕歸寒，莫非是因為本體和記憶體碰撞後産生的地脈紊亂？
葉清瀾尚未開口，另一個慕歸寒低聲冷笑：“師尊不必如此在意他的死活，記憶體而已，不論怎麼插手最後也隻會有一個結局。”
葉清瀾聽他描述口吻，不由奇道：“你知道蜃影？”
慕歸寒看着那小孩說：“看見他的時候就知道了。以前在赤陽時，了解過一些修真界的奇聞怪志，故有耳聞。
所以師尊，其實……”
他說着停頓了一下，不知是不是因為自己接下來說的話實在有些怪異，讓慕歸寒不由蹙起眉頭，看着那幼年時期的自己，慕歸寒還是變了描述方式道：“……反正他也不會死，師尊若是想找突破這兒的辦法，弟子認為還是需要從那些魔族手中想辦法。”
葉清瀾道：“雖說如此，你還真就忍心把人丢下？”
慕歸寒頗為埋怨道：“這有什麼不忍心的？蜃影裡年複一年，記憶總是這樣重複上演，他都經曆這麼多回了，又不差這一次。再說了，弟子當初可沒人管過也活到現在，怎的難道不管他，他還會死了不是？”
他所言在理，葉清瀾無言以對：“你說的不錯。”
慕歸寒得到肯定，扶着柱子站起來：“那師尊……”
可葉清瀾卻說：“結果怎麼樣我倒是不在意，可我瞧見了，做不做便是我的選擇。”
慕歸寒一怔，眨眨眼，将忽然浮現的異樣感壓下，喃喃回：“那有什麼意義呢，都是過去的事情。蜃影結束，又是一個新的開始，沒有誰會記得，也沒有人能改變。”
葉清瀾道：“袖手旁觀，我心不安。”
慕歸寒問：“就為一個心安？”
葉清瀾說：“你就當我閑。”
慕歸寒心道那你的确很閑，非要做徒勞無功的事。
葉清瀾說完已經将那孩子抱了起來，慕歸寒看着小小的自己摟住葉清瀾的脖子，思緒紛雜臉色精彩，他也不知是因為什麼突然置氣，看着現狀就想譏諷幾句：“師尊倒是對小孩子頗有耐心。
葉清瀾真誠道：“倒也不是。”
慕歸寒歪頭：“那為何非得在他身上費心。”
葉清瀾笑道：“因為他聽話啊。”
慕歸寒順着話由衷問：“師尊是覺得徒兒不夠聽話？”
葉清瀾心道确實有點。
腹诽完見慕歸寒臉色微變，葉清瀾又将那點微詞壓下，說：“不一樣的，你不要和小孩子置氣。再說了，難道我手上這個不是你？”
慕歸寒看着小孩面露不善，非說：“他不是。”
葉清瀾：“……”
安靜聽他們對話許久的小孩這時也插嘴：“哥哥，我不認識他。”
葉清瀾再次：“…………”
葉清瀾有些不理解，正常人會對曾經的自己有這麼大敵意嗎？難道看見經曆苦難的自己重現在自己面看，不應該上趕着去拉一把自己，怎麼慕歸寒卻十分不在乎？甚至頗為抵觸，難道是正巧趕上叛逆的階段，見不得别人好？
可這也不是别人啊。
慕歸寒聽他内心歎氣，适時解釋：“師尊莫要見怪，蜃影内畢竟殘留過多亡魂怨靈，就算是記憶體也無法完全确定形成它的介質就是安全的。就算不是它心懷鬼胎，記憶體最容易被那些遊蕩在外的怨靈附身，師尊留它在身邊，萬一那些暗中蟄伏的怨靈趁機作亂呢？”
他的話對于小孩子聽起來有些深奧，但就算是小孩子也感受得到他語氣中對自己的抵觸，見葉清瀾要說話，怕是擔心二人沖突，主動開口：“哥哥你們不要吵了，還是把我放下來我自己回去。”
葉清瀾道：“我們沒吵。”
小慕歸寒有些茫然，他覺得自己耳邊從剛才起就有好幾道聲音在嘀嘀咕咕，便抓着葉清瀾的手輕聲道：“哥哥你别生氣。”
葉清瀾道：“沒有呀，我沒生氣。”
慕歸寒看着葉清瀾懷裡的人呵呵一聲，笑吟吟道：“他倒是懂事。”
葉清瀾問：“你在誇你自己嗎？”
慕歸寒正色：“他不是我。”
說完見葉清瀾依舊不打算松手，也不繼續勸了。
而葉清瀾見他如此，實在無奈又不解，心想原本他還許多事未找慕歸寒問清楚，怎麼就一時片刻這人情緒變化這般難以揣測，難道是天魔血的後遺症，還是有什麼其他難言之隐？
“你說的這些，我早已做了防範。”
想不通就不要想，葉清瀾便順着慕歸寒的話讓他寬心。
慕歸寒回答：“師尊心細如發，倒是弟子多言了。”
葉清瀾：“……”
他默然，覺得此人依舊是十分不讨喜，同他緩言幾句又要陰陽怪氣說些自貶之詞，立刻閉了嘴不想去和他繼續掰扯。
感覺手上被人輕輕拍了幾下，葉清瀾低頭看懷裡擡頭看着他的小孩，不由彎唇。
小慕歸寒道：“哥哥不要不開心。”
葉清瀾看着他軟乎乎的模樣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我沒事，你也别皺着眉。”
在一旁的慕歸寒看見這幕下意識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十分怪異，索性移開眼不看那邊。
可偏偏葉清瀾心裡毫不掩飾的埋怨又傳到耳邊：果然還是小一點可愛，要是讓我收五六歲的慕歸寒為徒倒是樂事一件，如今的就有些十分應付不來了。
慕歸寒：“……”
正事要緊，葉清瀾調侃幾句便收了手，将自己對蜃影的推斷與慕歸寒談論了一番。
“那個魔族追捕的人或許是你雙親，雖不知道你是如何與他扯上了關系，但如今這小家夥确實算得上一條線索。”
慕歸寒道：“師尊若是想從他口中得到線索，不如直接問弟子。畢竟他也算是我記憶中一部分，他能知道的弟子可能知道得更清楚。”
葉清瀾道：“那若是需要從你雙親口中套消息，你覺得憑我們如今的身份能有效交涉嗎？”
慕歸寒妥協：“……弟子明白了。”
休整完從巷子口走出準備尋找線索，還未踏入街道，葉清瀾突然擡手攔住慕歸寒隐匿。
距離方才外面的群魔亂吼已經過去片刻，似乎很久沒有聽見外面傳來其他動靜，還以為他們已經放棄回了老巢，可走到街口依然見到來來往往走走停停的許多拿着武器的魔族。
他們一路警戒有事攔住路人排查，似乎在巡視，口中說着是地道的魔族語言，葉清瀾不太懂，旁邊的慕歸寒卻聽得清白。
那些人的确是在搜查追捕什麼人。
聽那些小兵的交談似乎有兩位，拿走了他們首領的重要東西，正在城中四處尋找。
但從那些人口中似乎沒有提到慕歸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