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公司之後,因為工作原因林文正頻繁去外國出差。
有段時間,林清霄在草坪前踢球或者在花園裡行走,總能看到小明樓二樓伸出個毛絨絨的腦袋,注意到他的眼神後,又嗖地一下縮回去,像個小地鼠。
林清霄不太能常聽說紀雲橋的消息,除了林文正,其他人不會和他談論。
日子一天過了一天,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林清霄養成了每天晚飯後都要去草坪或者花園逛逛,而如期而至的是那顆毛絨絨的小腦袋瓜。
林清霄隻能假裝看不到他,用餘光觀察。
他還不夠高,墊腳才能夠到窗沿,站一會兒會累,便會消失幾分鐘再看過來,有時候他隐秘的偷看活動會被保姆發現,怕他翻出窗台危險所以直接抱走。
等他消失之後,林清霄便可以明目張膽地看着小明樓二樓的那扇窗戶,紀雲橋從沒回來過,還算是個聽話的小朋友,聽話的期限隻限一天,第二天林清霄會在同樣的時間和地點發現那顆腦袋瓜。
幾乎成為了習慣。
林清霄有時候會反思自己的行為,或許是從給予名字的那天開始,他有了某種牽絆。
就像他小時候養過的那隻小兔子一樣,有了名字就會付出心血,不過小兔子會被随便殺死,而紀雲橋不一樣。
殘陽如血,傍晚的天空把草地染上一層金光,林清霄一邊漫不經心地運球一邊用餘光觀察着二樓的窗戶。
等到了往常時間,一般是7點鐘左右,正是紀雲橋吃完晚飯的時間,他沒出現。
又等了5分鐘,林清霄突然感到奇怪和不安,隻是一種毫無根據的直覺,卻莫名地出了一身冷汗,他扔下球,朝着小明樓大門口跑過去。
大門沒鎖,一樓客廳裡空無一人,林清霄快速沖到二樓,一間一間房間找,在他推開到第二扇房門的時候,保姆正躺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
林清霄用力地錘了一下房門,“轟!”地一聲,保姆被吓得醒了過來,看見不到11歲的少年滿臉戾氣,兇狠地盯着她:“林及安,人在哪?”
保姆被吓得狠了,下意識搖搖頭,幾秒鐘後又指着牆,哆哆嗦嗦說:“應該在那間房。”
林清霄沒時間管她,在保姆沒時間管紀雲橋而他又沒出現在窗邊,那代表一定出了什麼事。
哮喘……
紀雲橋三天兩頭進醫院的原因,沒有及時發現的情況下喪命的可能性極高。
林清霄推開旁邊的房門,就見到紀雲橋小小的身子蜷在一起躺在一小塊毛絨地毯上,胸膛劇烈地起伏,試圖吸入更多的空氣。
但每一次呼吸都變得越來越困難,喉嚨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喘息聲,仿佛有人在用力拉扯一根緊繃的琴弦。
他快速跑過去,把紀雲橋抱起來,小小的身子一片冰涼,林清霄感到一陣無力,就像看到當初的小兔子将要死在自己眼前一樣。
快到秋天,日子變涼,新來的保姆在房間裡鋪上了羊毛地毯。
林清霄一邊抱着紀雲橋,一邊對趕來的保姆喊:“把氣霧劑拿過來,快!”随後撥通管家電話,語速極快地吩咐道:“馬上安排車,通知駐家醫生一起,讓養正醫院那邊做好準備,他哮喘犯了。”
打完電話,一個念頭不受控制地冒出來——會死麼?
林清霄猛地又想起了這個問題,他太脆弱了,雖然不會被别人危及生命,卻會自己輕易死掉。
紀雲橋吸入氣霧劑後,有些許緩解,半睜着的眼睛中央是深藍色的眼瞳,含着淚,像是天空與大海的延伸,他手死死拽着林清霄的衣袖,仿佛抓着救命稻草。
被某個人需要并徹底的依賴,這是此時此刻紀雲橋帶給林清霄的感覺,一種不可撼動的關系的可能被擺在林清霄面前。
這是一場賭博,林清霄在考慮他要加多少砝碼,才能徹底地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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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院急救室外。
管家恭恭敬敬地站在一邊:“小少爺,那位失職的保姆已經被解雇,因為原來照顧的保姆辭職回老家,那位是新調過去照顧橋小少爺的,是我的疏忽。”
林清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說:“你記住,他叫林及安。”
“我明白了。”管家低下頭。
林清霄反問:“你明白什麼?”
管家踟蹰道:“安小少爺,是二少爺的孩子,是林家的合法繼承人,沒照顧好他是我的失職,是我對林家的失職。”話說完後,他低着頭等待林清霄發話。
雖然管家年齡比林清霄大很多,但畢竟林家的所有人都是他的東家。在等待林清霄回答的時間裡,管家一身冷汗,林清霄雖然年紀小,不過被林英傑帶在身邊教養,有了上位者的威嚴。
時間過了半晌,林清霄轉開盯在管家身上的視線,問:“告訴小叔了麼?”
管家松了口氣:“已經通知了,二少爺正從美國趕回來。”
從急救室出來後,紀雲橋被推到了VIP病房,這間病房已經被他常年包場,房間裡的東西一應俱全,還有他上次住院留下的玩具被好好收在櫃子裡。
半夜,紀雲橋從昏睡狀态中醒來時,林清霄正坐在病床邊的桌子上寫作業。
紀雲橋小臉蒼白,可憐巴巴地拽他的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