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岱，你今天怎麼回事？進錯拍子好多次。”指揮說。

何岱低頭說：“對不起。”

“再來一遍。”

這次排練不順利，早早結束了，或許是第一次合奏的原因。

紀雲橋走到何岱身邊，說：“别難過，第一次大家都不熟悉，出錯很正常。”

何岱整理小提琴盒，明顯頹唐，紀雲橋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如此低落。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盡管開口。”紀雲橋對何岱說了曾經何岱對他說過的話。

“謝謝。”

紀雲橋：“不然今晚我們練習一下麼？我和指揮說一下，他會同意我們借用小劇場一段時間。”

何岱愣了愣，猶豫一會說：“好啊。”

吃過晚飯，兩人折返，指揮破天荒同意他們借用到12點。

不确定幾點回去，怕林清霄擔心，給他發了條短信告知。

“開始吧。”紀雲橋坐在琴凳上，雙手按在黑白琴鍵上，流暢的鋼琴聲緩緩流動，他于燈光下，莫名顯得莊嚴神聖。

何岱定定地看着他。

“你怎麼走神啦？這怎麼行。”紀雲橋發現沒小提琴的和聲，疑惑地問。

何岱眨眨眼：“對不起。”

“不要道歉，你今天道歉太多次了。”

“好。”

何岱心裡湧出一股暖流，他父母不在身邊，祖父母也沒很多時間關心他，他一直是一個人，所以很早懂事。

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好。

一見鐘情好像是理所當然的事。

卻有個攔路虎哥哥。

所以，權衡之後，到底什麼更重要呢？

音樂終了，紀雲橋笑着說：“不錯啊。”

“要不要休息會兒，快兩個小時了。”何岱放下小提琴。

紀雲橋甩甩手，呲牙咧嘴地說：“好，手指頭快抽筋了。”

“你鋼琴學了很久麼？很好聽。”何岱不拘小節直接坐在地下，仰頭望着紀雲橋。

紀雲橋還是無聊，摁着琴鍵玩：“嗯，五六年了，我身體不好，以前基本在家裡待着，鋼琴無聊時打發時間。”

“很難學麼？”

“不難。”紀雲橋往右邊挪了下，給他讓出個位置：“要試試麼？”

何岱坐到紀雲橋身邊，随着他的指法試探按下兩個琴鍵，觸感溫潤，尚帶着上一個人殘留的溫度。

“談個簡單點的，”紀雲橋仰頭想了想，“《緻愛麗絲》吧。這曲右手是主旋律，左手彈奏和弦，看我……”

兩人一左一右，彈了一小段。

紀雲橋顯得開心，像第一次教會學生的老師，不吝誇贊道：“真厲害。”

何岱側頭看他，光從他背打過來，連發絲都張揚明媚。

何岱：“我們要不要聊聊天？”

“不是在聊天麼？”紀雲橋疑惑，問：“聊什麼？”

“聊……”何岱：“你有喜歡的人麼？”

紀雲橋毫不猶豫：“喜歡我哥哥。”

“不是親人之間的，是……”

“哦。”紀雲橋恍然：“談戀愛的那種？”

“對。”何岱低頭看着琴鍵，神色不明。

紀雲橋搖搖頭：“沒有，沒有喜歡的女生，再說我哥哥不讓我早戀。”

“那男生呢？”

“什麼？”

“有喜歡的男生麼？”何岱在紀雲橋訝異的神情中補充道：“因為你說沒有喜歡的女生。”他故意重點強調——女生。

“可我是男生啊。”紀雲橋指了指自己。

“男生也可以喜歡男生，女生也可以喜歡女生，愛和性别沒有關系，雖然他們是少數群體，你會歧視這些少數人麼？”

“當然不是。”紀雲橋立即否定。

他想到，何岱問出這個問題，可能就是這樣的人，他不想傷害何岱，小心翼翼地問：“你有喜歡的……男生？”

何岱搖搖頭：“我不知道，沒遇到喜歡的人。”

“哦好，”紀雲橋認真地看着他，神情單純赤誠，語氣堅定：“我不會歧視的。”

原本該颠覆世界觀的事卻沒讓紀雲橋感到驚訝，或許他本來就是對世界觸覺不敏感的一個人。

何岱看他一竅不通，默默歎了口氣。

兩人又練了一會，快到12點，收拾東西出了劇場，發現下雨。

噼裡啪啦，仿佛遮天雨幕。

紀雲橋望天：“下雨了。”

何岱脫下外套，舉在兩人頭頂。

他比紀雲橋高了一個頭，紀雲橋也不能客氣說我舉着。

夜裡雨涼風急，何岱打了個哆嗦：“數到3，我們一起跑。”

紀雲橋向來沒參加過什麼跑步等競技運動，此時莫名緊張還摻雜一絲興奮。

“好！”

何岱：“跑！”說着故意吓唬人似地向前邁了一步。

紀雲橋立馬跟上：“哎！你說了數到3！”

“哈哈哈。”

兩人笑着向雨裡跑去。

沒人注意到拐角陰影處一個人影打着傘，站成一座雕塑。